2010年2月26日

隕歿--Tomaž Humar ,A super climber


一元提供

Tomaž Humar a mountaineer from Slovenia.
Mr. Tomaz Humar, Slovenian Nationality, was on solo climb to Mt. Lang Tang Lirung 2009 Expedition from 5th Oct.

The last contact Jagat had with Tomaz was on the 10-Nov at 10 : am. The conversation with Tomaz was very short and he seemed to be in a very critical condition and his voice was very weak and said " Jagat this is my last " !!
There was no contact with Tomaz after that.

Born on February 18, 1969 in Ljubljana, Slovenia, died in November 2009 while climbing on Langtang Lirung.
Tomaž Humar completed 1500 ascents, 70 of them first ascents at home and abroad.

When he explained his plan before ascending Dhaulagiri to Elizabeth Hawley, one of the greatest experts on the Himalayas and its visitors, she said: "He is crazy, but certainly not dumb."









Tomaž Humar a mountaineer from Slovenia--2006 Nepal KTM Conference 030

在龍洞爬岩

原載野外雜誌143期 70年1月

十一月卅日(1980)這天算是入秋以來罕見的好天氣 ,太陽懶懶斜照著 , 早上台北還有點薄霧 , 但是過了基隆 , 沿著東北海岸萬里晴空、碧洋微波 , 空氣乾爽 , 好久沒有遇上這麼舒服的天氣了。

此次我們多了兩位新夥伴 , 所以選了「校門口」作為鍛練的場地 , 「校門口」是一橫寬約五十公尺 , 高三十公尺的獨立岩牆 , 在旁側有稍低的板岩及煙囪岩, 適於入門者初攀練習場地。

一行五人 , 筆者與蔡文宗醫師一組 , 蔡醫師朋友 , 現服務於徐州街語言訓練測驗中心副教務主任美籍陶維極與蔡光隆 , 及蔡先生大公子蔡國炎(6歲)三人一組 o

蔡醫師在國內極富名氣 ,民國六十八年玉山冬山教難 , 曾運用最少的醫療設備拯教頻危的三重山協郭榮芳山友。蔡醫師的體能也堪稱青年山岳界之佼佼者 , 四季晨泳、馬拉松樣樣皆著。能得此伙伴共同切磋岩技 , 實在很是幸運。
蔡醫師的岩技雖尚列為入門者,但是各部肌肉發達強韌 , 因此在近旁的岩場練習過基本技術及繩結後 , 便迫不及待加入「校門口」的攀登。

「校門口」岩場一如龍洞長達一公里以上寬幅的岩場性質 , 係屬裂隙與岩壁攀登 , 利用寬狹不一的裂開岩縫及岩壁上露出的微小把手點藉助 ,向上攀登 , 一
般路線為三到四級間 , 不是很難的路線 , 不過高度卻影響每一名攀登者懼高的心理。因此攀登岩場 , 除了需注意平衡攀登原理、三點不動一點動原則 , 及觀察路線攀登三項大原則外 , 還有能逐步克服高度的意志力才行。一般而言 , 無論多麼勇敢的人 , 在沒有同伴保護之下 , 隨著高度提高 , 心生的恐懼感也愈大 , 因此我們利綑纏技術來消除疑慮的心理 , 同時也加強攀登的安全性。

雖然如此 , 初入門者即使在有同伴保護下, 還是會有自然反應的不安全感 , 不
過這種不安全感會隨著相互綑纏之經驗及逐漸增加的爬岩經驗而慢慢減少。不過 , 這種暴露在空中的不安全感, 大概不會完全消除 , 這也是為什麼爬岩活動一直被視為具有冒險性的活動原因。


反過來說 , 如果爬岩不是滲入這種不確定的冒險性 , 才不會有許多人瘋迷於其中呢 !

「校門口」的岩質頗為粗糙 , 意味磨擦力相當優良 , 縱橫裂隙發展十分完全 , 較寬大的適於當作踏足點或是把手點 , 較狹小則可以使用金屬岩揳塞入或打進錨樁來作為保護支點。

蔡光隆一組首先自岩壁中間直上 , 五公尺上方有一平台 , 作為第一次綑纏
點。來自美國加州的陶維極已有長久沒練習了 , 在第二綑纏點下方墜落了
一次 , 好在蔡光隆反應迅速 , 馬上予以確保 , 還沒墜落便以制動住。可能
經過這一次墜落 , 陶維極的手腳頓時不靈活 , 過了好一陣子才恢復正常。

我與蔡醫師一組選擇岩壁夾角的路線 , 位在右面三分之一處 , 這是一條直登路線 , 把手與踏足位置頗佳 ,因此毫無困難便上到三分之二高度,在一小懸岩下作好綑纏位置。然而 , 綑纏固定點不能找到相當理想 , 是此一路線的缺點。蔡醫師幾乎不花力氣也跟上來 , 中間只設一保護支點。這時發現蔡光隆一組與我們在此處合併為同一條路線 , 因為蔡先生人數較多 , 三人一組便由他們先上 o 隔了十分鐘後 , 我倆也跟上來 , 完成這一段三到四級的路線。


由「校門口」頂上展望 , 景色絕佳 , 左邊鼻頭角及龍洞海灣 , 堪稱東北部海岸絕景。深入海中的岩岬 , 由頂上望去如碎裂的豆腐干 , 磯釣者人手一竿 , 冒著驚濤拍岸危險垂釣 , 多有所斬獲。夏天常見的潛水者現多不見了 , 倒是龍洞漁村的居民每日都來海邊採取石花菜 , 其男女穿著頗引人注目。

現在回過頭再來看在龍洞的爬岩現況。以「校門口」岩場來說 , 目前總共已開發了八條的路線。數目字只為辨認方便 , 並非表示開發先後。

第 1 、 2 號---係岩壁 (Face) 攀登。暴露性較大 , 把手及裂隙發展良好。中間需加保護支點。
第 3 號 ---此為兩岩壁之夾角所成之裂隙及岩壁攀登 , 自中間綑纏點起為岩壁攀登 , 上方三公尺有板岩及裂隙供選擇。
以上兩條路線介於三到四級間 ,即需繩索細纏 , 並設保護支點。
第 4 號 ---此條路線大半被外角岩壁遮住。下部陰暗處為懸岩 , 較難突破 , 以上便無困難。四級路線。
第 5 號---約三級的大裂隙。
第 6 號---為四級的雙裂隙攀登。
第 7 號---路線被外緣岩角遮住, 為 AI 人工攀登 , 略呈懸岩 , 用岩揳夾緊情況不佳 , 有墜落事件發生。
第 8 號---橫渡路線 , 三級。


到目前為丘 , 「校門口」的攀登尚止於四級向五級挑戰界限邁進。譬如第三號與第四號之間的兩面岩壁俱為五級以上路線 , 呈長距離懸岩路線 , 必領使用工具逐漸克服 , 下部之屋簷式懸岩較難突破。

第四號左邊的岩壁情況略好 , 但是下部深藏的懸岩也屬難以克服之第一階段 , 其上部也是長距離的懸岩 o
目前尚受岩友注意的目標尚有第7 號線左邊的岩塔 , 其三面皆為略成垂直或懸岩之情況 , 路線長達二十公尺。

雖然「校門口」仍一直被岩友視為「熱身」的場地 , 但是的確有許多相當艱難的路線存在 , 過去一直以熱身為由 , 儘量摸熟此地岩層狀況 , 以便往更高的技術上發展 , 譬如循「校門口」進去的「內殿」 , 除了已幾乎完全攀登的「蠟燭台」之外 , 在長達一公里的海崖當中 , 沿路有無數高過五十公尺 , 而困難度皆在五級以上的岩壁,其中尤以「大熊座」尖峭壁最吸引岩友前往。





「蠟燭台」其貌不揚 , 被海水侵蝕去軟弱岩質 , 因此呈現巨塊疊砌形狀 , 但是面海的岩壁 , 就難倒許多沒有觀察好路線的熟手。
十一月中旬 ,兩名來華韓國山友 , 便在此摸索到天黑 , 可見很簡單的路線 , 也會一時大意而一再躑躅難進。

「蠟燭台」以後的岩場尚無相合名稱可以加以區分 , 但自此以後概屬「內院」範圈 , 然後中間再以「大熊座」大峭壁為分歧點分成前後兩半部「大熊座」與「校門口」之間稱為「前院」,自此以後便稱為「後院」。

因感來此岩友日漸頻多 , 日後當不下現今大砲岩的人潮擁擠狀況 , 但是
目前許多岩友已因範團太廣而常被集合地點所困擾 , 過去常有約在「校門
口」,卻有人跑到「後院」去會合情事。










有關此大岩場攀登狀況一時恐無法報導完 , 只好留在以後再分別一一介紹。筆者目前利用假日時間一面攀登 , 一面加以記錄 , 希望能儘早把龍洞岩場有系統的加以整理出來 , 以供來者不致於有無從下手之感。在這段時間希望岩友能夠將攀登路線加以記錄及拍照下來 , 供作大家參考。

一般來說 , 龍洞各地岩場的準備場地都十分優良 , 簡易路線與極困難路線並存 , 因此每人可按本身能力選擇攀登不必逞強。

目前進入冬季 , 因此尚得預備雨衣及禦寒衣 , 裝備方面, 原則上可按自己所有的裝備進行有條件的攀登。如果你有一條登山繩 (這是起碼的條件 ) 以及長廿吋到卅吋的尼龍帶數條 , 便可進行四級程度的攀登 , 尼龍帶用來固定在岩桂及身體上 , 用繩索綑纏同伴。為了更為適應岩場的變化性 , 再準備一些岩揳及二
~六個鉤環也是必要的。

由於岩質租糙 , 過去有人使用編織繩被岩角割裂事件 , 一般來說 , 無論多麼粗糙的岩場 , 只要減少繞過岩角或凸岩的機會 , 這種危險的事件便能減少。






































2010年2月24日

翠池探險隊1968

雪山頂,左後丁同山先生


翠池旁營地


由火石山回望雪山




司介蘭溪

大雪山





翠池探險隊是民國五十七年中青舉辦的一項活動,階段上屬於國府時代台灣山岳開拓末期,所謂四大天王百岳完成的時代,不久中青就解散了。

紀錄發表在58年野外雜誌(長條形),不過一直沒有保存,如有人手上還保存這一期的野外,可否印一份這篇紀錄影本給我,不勝感激。

名為「翠池探險隊」,其實從翠池以迄大雪山的雪山山脈西稜之上或山腰,期間早已有所謂的林業調查小徑,加上更早固有的原住民獵徑,一路走下來,並不曾有想像中撲索迷離的蠻荒原始情境,倒是因為被大剌剌稱為「翠池探險隊」所吸引而來的我,其實感覺還相當慚愧。

據丁同山前輩口述,他先前已先來走過一次,這隊也才不過是台灣岳界的第二支隊伍來探看,就稱「探險隊」也不會牽強。怎樣才夠資格稱得上探險,正值血氣方剛之齡,嘴巴不說,心裡其實很不以為然;不過,當中衡量每一位隊員的戶外活動經歷(除了經驗豐富丁前輩)之後,沒有人爬過大山(我也僅爬過玉山),上者有假日走走郊山等等,有一人自稱一生只爬過陽明山,隊員的經驗與實力差不多是零,結束後因此丁前輩很為這支隊伍感到無比自豪!
 
由環山上志佳陽

成估木的玉山圓柏

翠池營地

瓢丹池

乘流籠過司界蘭溪

司界蘭溪往志嘉陽登山口

玉山圓柏

 
玉山圓柏
下翠池



三叉山

往大雪山




雪山

北稜角

雪山,從志佳陽山

 


大雪山頂
 



1972 清大邱高三人奇萊搜救







奇萊事件大事記

八月十八日 : 邱高、胡德寧、李福明三青年申請 ,「能高越嶺」入山證件獲准。

八月十九日 : 邱高、胡德寧、李福明三人自台北啟程。

八月二十日 : 邱高等三人宿台中。

八月二十一日 : 邱高等三人遊溪頭。

八月二十二日 : 胡德寧 , 在台中寄一張明信片給台北的父母。這是他失蹤前最後一封給家人的信。

八月二十三日 : 邱高等三人上午十時通過盧山檢查哨 , 經雲海抵天池 , 夜宿電力公司日月潭發電廠管理處天池保線所。

八月二十四日 : 邱高等三人上午自天池保線所啟程 , 向奇萊連峰進發,一去不返。

八月二十八日 : 救國團新店團委會奇萊登峰隊,在卡羅樓北方的鞍部發現手電筒 , 登山杖、汗衫、麵包等登山用品。

九月四日 : 邱高的父親邱坤鎔透過警務昕向彰化、南投、花蓮三縣市警察局查詢他們三人行蹤。
仁愛分局組成十二人搜索險。

九月五日 : 彰化警局轉發花蓮警局的錯誤消息 , 謂三名青年已脫困 , 使仁愛分局的搜索隊撤消。

九月九日 : 邱高的父親邱坤鎔晚間由台北趕抵霧社 , 請求警方協尋。

九月十日 : 由四名警員及五名山胞組成三個搜索隊 , 上午出發 , 在天池過夜。胡德寧的哥哥胡德銘趕往露社。

九月十一日 : 救國團新店團委會奇萊山登峰隊 , 在卡羅樓山北方發現的登山杖,為李福明的母親證實係其子持用。
空軍總部下午四時五十五分 , 派出一架 HU---16水陸兩用飛機飛臨奇萊山上空協助搜尋。
省警務處令警察電台自今天起 , 全天二十四小時採用放登山遇難應變注意事項。
警務處長周菊村電令南投、花蓮兩警察局全力協尋。
清晨有兩個搜救小組出發入山搜索。一組由中華體協登山會張文溪、張公達、張元達及汪其桐四人搜索隊由合歡山入山; 另一組由輔仁大學學生及山地青年服務隊組成。
下午二時 , 仁愛分局長蕭世傑率七人搜救小組白霧社出發 ,晚抵天池。
花蓮縣警察局也派出兩個小組自花蓮出動。

九月十二日 : 搜救人員下午四時在奇萊主峰和南峰的山脊稜線上 , 發現兩件白色汗衫 , 一本灰色筆記薄及一條黑綠色登山繩索 , 證實是邱高等三人所有。
警方查清楚三名失琮青年的全部登山裝備並傳報天池搜救中心。
空軍自清晨五時十分開始至下午三時半 , 出四架次 HU--16水上飛繞在盧山、霧社及天池間的
山域搜索。

九月十三曰 : 在山中的四個搜救小組人員 , 深夜到達山區預定地點。
有多次山難救援經驗 , 會任陸軍寒訓中心助教曾龍華 , 下午由苗栗趕來霧社 , 自告奮勇參加搜救。
搜救人員在主峰峰底砂石地上 , 發現尺許大用石子劃寫的字跡 , 可辨認的有「到此」 及「南」三個字。

九月十四日 : 省政府主席謝東閔及林務局長沈家銘 , 允許森林救護隊直昇機參加搜尋工作。
仁愛分局長蕭世傑深夜趕到合歡山 , 召集三組返回松雪樓的救援人員開會 , 研討下一步行動。
中華體協登山會張文溪率領的四人搜救隊返抵霧社。
林樹雄率領的四人搜救小組傍晚安返霧社。
救團團決定捐贈兩百份乾糧給搜救人員。

九月十五日 : 省政府林務局一架S62A型飛機 , 上午八時十分經南投縣霧社飛往奇萊山區搜尋了一小時。
地面搜救小組增為六組 , 陸續入山 , 攜帶松枝、獵犬及嚮導山胞。
首先在卡羅山發現失跨學生棄物的登山隊員周廷旺、葉錦文, 答應邱高家要求 , 整裝自台北出發。
李福明父親由台北趕往霧社。
台南市登山會決定組成十人搜救隊入山。隊長楊南郡判斷砂石地上字跡 , 可能與失蹤青年無關。
台北市五大登山團體 , 紛紛採取捐錢或派員參加搜救等行動 ,

九月十六日 : 可能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一次的奇萊山區搜救行動 , 破曉時分展開。
九十餘名搜救人員 , 包括戰士、警員、登山專家、大學生和山胞 ,分十一個隊開進奇萊西麓。
省府林務局編號 B-13102號直昇機,清晨再度出動,往奇萊山西麓搜尋。一小時後返回。
富有登山經驗的全國體協登山會員張任生 , 趕到松雪樓參加搜救工作。
李福明父親李文儒下午四時抵霧社。
兼任台中縣救國團主委的大甲等區管理處長丘樹森、指示松雪樓主任支援搜救人員。
三年青人失蹤事 , 引起社會各界人士關切 , 紛紛向搜救組提供意見。
輔仁大學學生掀起捐款高潮。

九月十七日 : 搜救指揮所上午十時舉行「研判及搜救檢討會, 決定放棄在靜觀、天池一帶搜尋工作 , 將主要目標移轉到松雪樓。
全國體協登山會員張任生 , 下午抵霧社。
李福明父親返台北 , 向有關單位及各大登山團體求援。

九月十八曰 : 中華體協登山會員吳秉章 , 清晨率兩名師大學生由大禹嶺入山搜索。
花蓮縣警局巡佐連茂盛率一支五人搜救隊抵松雪樓 , 加入搜救工作。
林務局埔里林區管理處霧社工作站 , 決定派一支六人搜索隊進山。
國民黨南投縣黨部表示將盡全力協助搜救工作。

九月十九日 : 有七個組自松雪樓出發搜索塔次基里溪以南、奇萊北峰兩側及托博闊溪以西地區事宜。
林樹雄、高俊人率領的搜索隊 , 在卡羅樓山北方山腰聞發現可疑足跡。
周廷旺、葉錦文及五名山胞,上午自松雪樓返霧社。
全國體協郭文良等五人,遍尋奇萊裡山、卡羅樓山、奇萊主山及北峰沿線東側後 , 下午返抵霧社。
搜救人員在遠東金礦廢坑洞中 , 找到一床棉被和兩瓶沒有喝完的高梁酒。判斷是開礦工人所遺留。
九月二十曰 : 失蹤青年家長宣布懸賞尋找子弟。
中華山岳委員會搜索隊一行十二人 , 上午自台北動身。

九月二十一曰 : 中華山岳委員會搜救隊下午由霧社經松雪樓進山 , 攜帶四架對講機。
各搜索單位舉行領隊會議 , 決定成立警局聯合小組 , 軍方獨立小組 , 對未搜到的地區續作重點搜尋。
第三階段搜索隊, 南投警方的林珍隊、劉景生隊、花蓮警方的林豐茂隊、軍方的7404部隊、5104特種部隊、中華體協登山會郭文良隊、台南市登山會楊南郡隊
、新竹縣登山會、清華大學登山社等除先後返抵松雪樓。

曾龍華上午六時獨率二名山胞入奇萊山區。
失蹤學生家長決定提高懸賞金額 , 並延長期限。
台南市登山隊在卡羅樓山牛魔角發現一條咖啡色皮帶及一支裹了布條的登山枚。登山杖研判係山胞所有。

九月二十三日 : 警務處長周菊村特再飭令保安科長張裕華重新擬訂搜救辦法。
失蹤學生家長的懸賞再度提高。

九月二十四曰 : 曾龍華率領的搜索隊,上午十一時在奇萊裏山附近發現邱高、胡德寧、李福明等人的中華體協登山會會員證、兩根湯匙、一粒喉片、一張省博物館入場券及三雙插在地上
指著天的筷子。
由邱高父親邱坤鎔敦請來搜救的林坤輝 , 早晨率山胞經天池進發。
公路局埔里站司機林秋通、自動邀請四位登山能手組隊向奇萊山兩側搜索。
仁愛分局長蕭世傑下午將警方搜救人員重新部署 , 分成七個小組。
台南市登山隊發現的皮帶 , 經辨認後並非失蹤青年所有。
警務處督察室副主任劉長泗、保安科員李百蔭 , 分別往奇萊山及合歡山建立的據點 , 擔任督導聯絡工作。
陸軍5104部隊組成機動小組,決定派出五、六百名戰士參加搜山行動。

九月二十五日 : 兩支搜救隊在奇萊山北峰與三號奇萊山莊間的地區 , 聞到濃烈的臭味。
第四階段行動分十五個小組全面展闕 , 動員軍警民一百五十人 , 以奇萊山東側 , 花蓮縣境岩窟,峭壁森林及草原地帶為主 ,預計十天結束。
花蓮警方第三梯次的搜救隙 , 上午九時乘專車往合歡山松雪樓。
輔大登山搜救隊一行五人抵霧社。

九月二十六曰 : 南投縣仁愛鄉春陽部落山胞曾涼專、張添技自告奮勇入山搜救。
奇來主峰北北西方散發的濃烈臭味 , 確定來自一隻山羊屍禮。
警務處督察室副主任劉長泗和花蓮縣新城分局警員 , 山胞組成三支搜索隊 , 由奇萊山峰東側往太魯閣方向搜索。

在天長山搜索的曾龍華隊 , 轉往花蓮縣境山區推進。
輔大登山隊社長林樹雄自台北來露社 , 將再組隊入山。
松雪樓搜救聯絡中心增派七個小組進山 , 國軍也增員支援。

九月二十七日 : 林務局長沈家銘指示埔里等區管理處 , 立即指派該局經理組等數調查人員、航空測量人員 , 成立一個四十人行動小組 , 攜帶爬岩裝備進入奇萊山區搜索深澗巨壑。
第四階段行動有五個小組返松雪樓。
曾龍華小組因三名山胞受傷撤回霧社。
林神輝率領的搜救小組 , 下午四時許在卡羅樓山區斷崖山谷中的羊腸小徑,發現三塊似有人坐過的石頭。

九月二十八日 : 陸軍5104部隊戰士增派戰士五百餘人 ,從松雪樓入山。
林務局直昇機上午九時許飛往奇萊山區深澗坑谷搜索。
曾龍華搜救小組一行十一人 , 從松雪樓出發向奇萊主峰東側森林前進搜尋。
仁愛分局石文進領隊在奇萊主峰高地搜尋因為疲勞過度 , 心臟病發作 , 分局長蕭世傑趕往援救護送下山就醫。

九月二十九日 : 盛傳失蹤的三名學生被花蓮的四個山胞青年殺害 , 埋屍花蓮與宜蘭縣交界的樹林深山中 , 經警方查證後認係空穴來風。

九月三十日 : 南投警方與林務局決定搜救工作暫告一段落。
搜索各隊人馬分別返天池、合歡山。
搜救聯絡中心自松雪樓撤回霧社。
全國山岳協會搜救人員 , 前往山區塌方土石堆搜尋。
埔里鎮青年林明達趕到霧社、志願上山搜索。

十月一曰 : 公路局司機林秋童率領的五人小組 , 進入奇萊主峰東側似天然大石洞搜索。
曾良青小組在天長山附近發現兩人登山腳印 , 且有石頭堆的石堆。

十月二曰 : 台北果加登山搜索隊晚間返回霧社。
曾龍華的四人搜索小組 , 二日晨冒雨入山。
曾良青搜救小組中午抵花蓮新城分局。

十月五曰 : 在南投縣仁愛鄉傳教十八年的美國籍明神父 , 五日率五名山胞由合歡山松雪樓投入奇萊山區搜尋。
學生家長組成六人搜救隙 , 由潘文宗率領。

十 月六日:潘文宗率的五人搜救隊, 向天長山挺進搜尋。

十月七日 ;省警務處長周菊村再令南投、花蓮兩縣警察局研判現況 , 重討步驟和編組 , 繼緝全力搜救。
邱高的同班同學謝桂發 , 找到三名青年登山前的購物清單 ,-其中一項是紅布條。
十月九日 : 霧社王主教明神父率領的搜索小組 , 在奇萊北峰與南稜上發現姻蒂、金陵飯店火柴盒、奶粉空罐、葡萄汽水空罐等物。

十月十一日 : 新竹登山協會組成的九人搜救隊 , 下午四時抵霧社。

十月十二日 : 新竹登山協會搜救隊上午十一時冒雨從松雪樓出發。
潘文宗率領的五人小組 , 晚間返天池待命。
仁愛分局下午三時召開第五階段搜救檢討會 , 成立二十人加強搜索隊 , 分兩個小組 , 一組由劉景生率領 , 一組由楊振煌率領, 由林復珍任總領隊。

十一月十九日 : 花蓮縣新城分局第六梯次的三個搜救小組 ,下午全部返抵新城分局。

十二月五日 : 邱坤鎔返向台北 , 全部搜尋工作至此告一段落。

開拓的東台(1) 「檳榔村」「卑南山」印象

開拓的東台(1)
「檳榔村」「卑南山」印象
原載野外雜誌 78期 民國64年8月

綠廊﹒聚落﹒檳榔
如果是到初鹿以南各地 , 台東鎮以北 , 我寧願搭公路局車或「興東客運」。
什麼原因呢 ? 由南王村到檳榔村這段足足兩公里,林蔭夾道 , 道路兩旁長著高大、蔥鬱的樹木 , 數十年來 , 枝椏交錯 , 綠意盎然 , 形成一座狹長、椭圓形的綠色長廊。

四月之後 , 東台灣的氣候與南部大致相同 , 綠蔭遮蓋 , 將炙熱的陽光排拒在外 , 行走其中 , 舒爽清靜 , 令人心喜。
主要為赤桐及法國梧桐兩種喬木 , 尚有少數赤麻黃夾維其中 , 這些樹木年齡夠大了 , 與台北市仁愛路的法國梧桐差不多, 可能是東台氣侯使然 , 大多長得油綠綠,葉冠繁茂、 高大 。

這條東台晴空下的「綠廊」,久已成為台東縣民一項珍貴的資產, 除了那些神奇瑰麗山川之外 , 顯然是經過細心照護 , 有以致成的人工麗景 , 構成開拓的東台纖細, 柔和的一面。

這一次剛好趕上一班開往花蓮的快車 ( 與普通車差不多 ,大小站都要歇一下 ), 眼看著這條綠廊蟄伏在卑南山下 , 好像一條絨毛豐盛的長蟲 , 一直通達「檳榔」 。

今天打算到此瀏覽一番之後 , 順道探查「卑南山」,這是一座深受當地住民
依重的「小山」。

「檳榔村」有好幾個聚落 , 其中較大兩座分散在公路及鐵路兩旁 , 分成「上」、「下」檳榔。「下檳榔」距鎮中心大概八公里 , 十五分鐘車程 , 途中經過「馬蘭」、「卑南」及「南王」這些典型的聚落。卑南是卑南鄉鎮公所所在地 , 相信是台東縣最富足一個鄉 , 農作物為主要收入。

「南王」剛好位在卑南山下 , 棋盤似的街道 , 十分整齊。村內有一所規模宏大的國中。南王為台東縱谷平原的出發點。這些路過的聚落原是「卑南族」所有 , 目前仍然佔據大部份。
「下檳榔」是檳榔村中最大聚落 , 公路、鐵路在此段設站, 它與卑南山緊鄰 , 密切不可分。

台東人士亦頗嗜好檳榔,男女婦孺全是紅嘴巴 , 張著血盆大口 , 高聲談笑 , 隨處可見 , 不時來這麼一下吐出一口紅液。

少數結婚後不久的卑南族少婦 , 好像便立時獲允這項嚼啖的權利 , 也再不顧忌矜持 , 口紅與檳榔汁混成一塊 , 難以分辨那是人造的或天生的「口紅」。台東鄉下成年人吃檳榔比率高,檳榔村不例外。 村中檳榔樹特多 , 大都生長在庭院周圍,細細高高的檳榔樹圍著低矮的農舍,構成一幅典型的東台農居景觀。

屋宇相當簡樸、清潔。果園與屋舍相雜 , 差不多每家都種植橘、橙、芒果樹 , 十足的農村景色了。

女孩子一早便騎著自行車到台東鎮外圍的糖廠、鳳梨工廠及造紙廠上工 , 那種悠閒、熱情的神情 , 是要讓人羨慕 , 心喜不己 , 尤其與那些電子、紡織工廠的女工 ( 此地沒有 ) 相較 ,她們擁有太多的純真。男士 , 尤其是年青人大都出外謀生 ,不多見。在白天 , 村中寂寧、和靜 , 看不到幾個人。

卑南山下,山上

自村左邊的大路往卑南山下走去 , 兩旁高大樹木、竹林夾道,一路綠蔭遮蓋。路口是「孫善宏醫學士」的寓所 , 十足農家模樣 ,而都市裡的「博士」輩只能住水泥洋房 , 非大為羨慕不可。

「卑南山」又稱「檳榔四格山」,海拔四百一十六公尺。自知本方向, 側面看自成一獨立小山脈 , 山勢由北垂向南 , 中間皺起劍龍鰭背般的一排小山頭 , 長達二公里。就外廓而言 , 比諸鄰近的石頭山 , 呂家山及都蘭山這些突昂、雄峻的東台名山,卑南山擁有沈靜之美 , 她像一座「里程碑」座立在台東縱谷的南
端。

卑南山是海岸山脈的尾根之一 , 因受卑南溪的切割 , 及往後河道遷移的影響 , 始形成現在有谷無水 , 大致上已成孤峰態勢 , 上端接上一塊丘稜地與主脊上的支稜相接。
與卑南溪接鄰部份 , 飽受沖蝕 , 分割成塊狀不整的河階面及高崖 , 站在台東
大橋 , 可以看出這幅詭異的地理景象 , 無論如何 , 都想像不到這個謙和的正面後 , 隱藏著這麼完全相異而壯觀的一面。

山以北為一明顯受分割、侵蝕的丘陵狀台地 , 好像一張錫紙被揉皺之後所呈現的高低不齊 , 崎嘔坎呵。比較著名的有「北綠關山」 ( 三九一公尺 ), 「擺子南山」等幾座 。從鹿野回望擺子南山 , 山容俊秀 , 命人激賞。

卑南山事實上是由這些台地、河谷之上的村落所包凰 , 除了南王、檳榔外 , 尚有「澱粉」、「高台」等小村。這些小村像桃源仙境那般地無爭 , 靜居於這些崇山、溪流之中。

山中小徑都在「石溝」上 , 縱橫交叉 , 在密林之中佈下撲朔迷離的意境。始終難以決定該往那條石溝去 , 問過幾個在林中玩耍的小孩,一概回應不知。
山中多是鳳梨、甘蔗田 。

在半山腰碰到一位老農夫 , 低頭彎腰專心農作,沒料到猛然從樹林中會竄出一位陌生人,被嚇得退後好幾步,兩眼瞪著大大從頭到腳打量何方神聖。經過一番溝通,老農終於卸下心防,順手招待我一把一半生不熟的枇杷。

問清楚路後,便朝老農指示的林中走去。
由此地到稜上不到二百公尺 , 意料一個小時便可以到頂。那知山上那有什麼路,前方全是密林,走上去沒多遠就發覺已被困在密密麻麻的林中動彈不得 , 懷疑老農指示的路時 , 已經來不及。只有一股作氣 , 使勁鑽、爬、跳 ,種種本能 , 奮力衝了兩個小時方到稜上。結果由樹縫中看到對面 , 隔著一條瘦稜及幾座小山頭才是最高的山峰 , 這一看差點沒瘋掉。

時近中午 , 沒帶水 , 也沒飯吃 , 肚子裡只有那些未消化 ,半生不熟的枇杷強撐著。計劃中是一次「仙遊」 , 卻落得連狗不如的瞎撞。
走原路回去!當然不甘心。

好吧!不到黃河不死心,再這麼又扮演了一次 ,往前硬衝, 直到頭昏眼花 , 四肢虛軟為止 , 最後終於摸到山頭下。
站在卑南山頭放眼過去,四周景色一覽無遺, 作為「里程碑」英名的卑南山的確不是浪得虛名。天氣好可以看到他的老大哥「卑南主山」。

山上看不到半條塑膠帶、罐頭什麼的 , 更沒有那些留諸百世、千古的記名式彩帶、名條。連一只兒登山者的遺物都沒有,尤其這麼有名氣的山 , 不留下紀念品也太不合邏輯 , 總之, 除了一大堆高不及人的雜草之外,這座山可憐兮兮少人來探顧,下山途中給自己做了這個結論。

本來想由此直下岩灣村 ,直接回台東 , 看了一下密密麻麻的樹林 , 不知裡面還暗藏多少陷阱 , 萬萬不可以再和自己作對 , 不過要回檳榔 ,一定得找出原路來。

傳教的小弟

一走下山頭,一條羊腸小道 , 路徑分明的在山旁、林下 , 朝著我上來的石溝中蜿蜒而去 , 只是在這個分岔點時 , 選擇了右邊 , 而非同一形式、同樣寬闊的右邊,如此可觀的一念之差。

說給路上遇到的一位小弟弟聽時 , 笑得他前仰後合,背上的東西差點沒掉到山溝中去。

這裡全是卑南族的一支稱作「變馬族」 , 我好奇的問小弟弟就讀的學校時, 侃侃而談的說出自己的族氏 , 臉上洋溢無限驕傲。
我好驚訝一個小學生對自己族人如此清楚!

這個族散落在知本、太麻里、利嘉、太平、卑南、初鹿、鹿野等地方。馬蘭是「阿梅族」 大南地方則是「奴改族」。
看到制服上的名牌 , 這位小弟姓名「莊XX」。
不知從何說起一路向我傳教起來,
「你看 , 那些不信教的人就好比這些竹子一樣 , 隨著風吹,倒來倒去。」
這句話把我吸引住了 , 原來以為他是童言童語而已。
「竹子有強韌的生命力 ,風一吹來,倒來倒去很很正常阿!」
隨口回應,看看他的表情卻是一臉嚴肅。
「噢 ! 是這樣的。」

基督教在這個村頗具影響力 ,「台灣基督教阿色尼弗小兒麻痺之家」就在路口 ,佔地達千坪 , 紅瓦白牆西式建築 , 主要建物有五棟 , 其它便是綠油油的草地 ,林中還有教堂 , 及教會辦的幼稚圈。

莊小弟一路熱情的邀請我到他家用晚飯 , 便在山下 , 指著一排椰林之後的房屋 , 一臉期待表情。最後還是和他揮揮手道別 , 在台東駐留期間,幾個假日順道又來村中逛了幾次 , 路過門口想找他 , 幾次都不在 , 說是去鄰村玩了。
一個男人 , 顯得很硬朗的老者聲稱是這小孩的父親 , 一照面 , 竟然便是那次在山上碰到的農夫 , 怎麼說盡理由 , 還是被他強拉著吃中飯 , 這是最後一次去時。
雖然在卑南山行中僅是敷上一層淺淺的回憶 ,腦子裡不時有這位傳教的小孩與老農的影子---「開拓的東台」一幕中不受人注意的人物。


開拓的東台(2) 新武之旅



新武之旅

原載野外雜誌 79期 民國64年9月

「新武」 , 在南部橫貫公路上 , 是台東縣境內一座不受人注意的山地村落。
近幾年 , 尤其是六十一年南橫通車後 , 有關這條路線及鄰近的山區的報導、渲染, 登山、健行者 , 甚至那些飛車騎士絡繹於途 , 一兩年來 , 已蔚成熱門的遊覽路線和話題。
不過 , 限於時間與精神 , 大部份人士 , 只能走馬看花似地瀏覽。尚有豐富的資料未被人們發覺,南橫仍然充滿著原始神秘的氣氛 ; 新武 , 也還是塊「處女之地」。
起初 , 我打算只要在村中逗留一會 , 便心願已足。誰知, 村後千餘公尺的「新武路山」 , 以及新武路溪對岸的「唉唉山」 , 使我立即改變了主意 , 不忍立即離去。

新武村

在關山辦入山證時 , 不禁想起那點可揮之即去的淡薄印象。那是三年前 , 與公達兄等初訪南橫時的記憶。那時 , 我一心在於關山等三千公尺以上的巨星 , 那能容得下這些不見經傳的山中小村呢 ? 現在 , 一天有三班車經新武直通利稻村 , 只要老天幫忙 , 不下雨、不刮風 , 東台的登山者可享受的樂趣 ,無疑的要比那比整天嘆無山可爬的年青朋友充實多了。

這次山行 , 我稱之為「醉登」 ' 那是因為它完全不同於所能料想得到的 , 有計劃的登山活動。我覺得那實在是一條很荒謬的行徑 , 我是在不知不覺中登上這座山頭。
當時 , 我只能從關山鎮坐第二班九點半的車子出發 , 預料到新武十點半左右 , 看看新武村就足夠了 , 再搭下班車到利稻村,然後坐最後一班由利稻開出的車出山回台東。

最後班車過新武 , 大概總在下午五點五十分。但是 , 我並沒有堅決要照這樣,如果時間晚了,可以在新武找個人家借住一宿 ; 不然 , 坐三點鐘由關山鎮開往利稻的車子 , 在利稻村的青年自助旅社利稻山莊住一夜也行。
在關山上車時有很多山地人 , 他們看著我感到很奇怪。但那熱情、坦誠的態度 , 很自然地流露在那飽經風霜的臉孔上, 使我不由自主地 , 對他們報以微笑。
嶄新的公路局班車 , 在蜿蜓的黃土路上飛馳 , 新武路溪清流激盪著向後逝去 , 迎著早晨清新氣息 , 我的心裡湧起一份原始的激動。

在新武下車 , 背後跟著一些山地人也跟著走下車門。他們整理一下行李 , 三三兩兩地抄著一條小徑斜過去。不必多問 ,他們除了回到自己的村落新武 , 還會到哪兒去呢 ? 不過 , 我還是湊過去問了一聲 ..
「是到新武村嗎 ? 」
「是啊 ! 」
「很遠嗎 ? 」
「啊 ! 不會 , 很快就到,轉個彎就到了」
「你來找人嗎 ? 」他們好奇反問我。
「不是 , 只是來看看而已。」
「哦! 」山地人表情很訝異。

從車上下來的一對夫婦牽著個鼻涕不停的小孩,孩子一腳穿著鞋子 , 另一隻鞋子則提在大人手上,他一高一低的在後面跟著 , 樣子怪可笑的。一家人好奇的別過頭來打量著我, 我說 , 我只是出來走走 , 並且舉起手中的小登山袋給他個看 , 「哦 ! 來爬山的。」

這聲「哦」溶解了我們之間無形的隔閱。
路旁 , 掩映著屋宇的翠綠喬木 , 青翠的田禾 , 以及鮮麗的密林 , 襯著一棵高
大的楓樹 , 使我有種親切之感。山坡上的茅屋半隱半現 , 有些村民已在山田中工作。這份山中的純樸是屬於惟有我們這些忠於自然 , 忠於自己的人 , 才能享受得到。

新武村海拔四百公尺 , 是河神賜給人們的大地 ; 在那片谷地之上 , 他們過著彼此尊重、分享所有、沒有歧視、沒有詆毀的生活 , 彼此以誠相待 , 人人以自己的力量獲其所應得 , 人人平等。
這座不到二百多人的布農族村落 , 是滾滾濁流中的世外桃源啊 !
新武村離海端鎮不到十公里,卻有與世隔絕之感 。外人很少,一踏入村中,村民們紛以迷惑的眼神看著我 , 不時報以靦腆的笑容 ; 孩子們更是睜大眼睛 , 跟在後頭竊竊私語。

首先我接觸到的是新武唯一雜貨店的老閣。他嘴裡咬著檳榔 , 不時吐出一口紅汁。
我指指路的兩頭搭訕著,
「走完這個村不要半個小時。」
老闆打開一包煙 , 遞給我一根 ; 我向他買了一瓶啤酒 , 在一張長椅子上坐下 , 喝啤酒解渴。孩子們又圍攏過來 , 像都市裡的孩子 , 看動物園裡的猩猩似地,一雙雙天真明亮的大眼對我瞧個沒完。已經很久沒和鄉下孩子們親近,女孩子比較害羞, 忽然像一陣風似地 , 一個個躲到樹籬背後,留下一串輕脆的嬉笑 。
有兩個較大的 , 站在屋簷下輕哼著「葡萄成熟時」,不過 ,當她們發現到陌生人之後 , 立下停止了歌聲。
「嘿 ! 小英 , 小文 , 再唱呀。」老闆也注意到了。
她們對著我直笑,紅著臉站在那兒 , 沒有走開也沒有唱下去的意思。突然 , 幾個小男孩急奔而去 , 邊跑邊張大喉嚨接著唱下去 , 平靜的小村忽然間又熱鬧起來。

孩子們的穿者都相當樸素 , 整個村落都是一樣。唯一的柏油路兩旁 , 幾乎每一家都有整齊的灌木叢籬和竹籬編成的小門。
新武國校剛整修不久 , 鋼筋水泥構造 , 教室只有兩間 , 其中一間還有一小半供辦公用。以城市標準來看,孩子們上課日數很少 , 店老闆說 ,一個星期才兩天。
「新武村這幾年減少了很多人!」店老闆向著水溝吐了一口檳榔汁 , 接著說;
「都到平地謀生去了。」

店老闆從外地來 , 店已經開了二十多年 , 外地人居住最久的一個。平時 , 他供應一些雜貨 , 收集山產,生活還過得去, 有電 , 但是沒電視可看。
這是比較晚開發的地區 , 年青人外出謀生 , 不常回來。

除了國校之外 , 村裡還有一個派出所 , 兩座教堂, 居民總共不到五十戶。村後有新武路山作為屏障 , 前面新武路溪的對岸也有一座高聳的大山。
在村中逗留了將近兩個小時 , 店老闆指著後面的山 , 除了村民偶而去採些野筍、野藤之類的山產 , 很少有人去過。

他說的是「新武路山」!順著所指方向,滿山黑壓壓茂密的樹林 , 使我不禁怦然
心動。
看看錶 , 正是中午時刻 , 春陽相當猛烈, 打定主意 , 又買了一瓶啤酒 , 看準方向,向店老闆告別,便朝著最近的稜線上走過去, 暫時把新武村拋在後面。

探查新武路山

從國校旁邊上去 , 不多久 , 穿出一片樹林 , 便踏上這條支稜的尾端。
稜線上開墾地與樹林夾雜著 , 間或有幾間工寮, 裡邊擺著簡單的農具及炊具 , 但沒臥舖之類的東西 ,看樣子只是暫時歇息的地方。可是那精巧竹籬編造的門牆
倒似有人在此長住過。

最醒目的是 , 四周散落批把、李子、桑果樹 , 長得異常高大。
到達將近一千公尺處 , 站在最後一片開墾過的空曠山坡上, 可以遙望關山連峰。至於布拉克桑山 , 新武村己可看到右側一角 , 在這地方則是一覽無遺。
新武村在腳下,就像一塊破碎的棋盤, 隱約出現渺小的晃動人影 , 時而有人聲傳到。除此以外 , 便是一片靜寂, 和連綿無盡的峰巒。

走到開墾地盡頭 , 立即遇到難題。要在密林中間找到一條可以通到主稜的路 , 眼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後 , 終於找到一處比較疏落的樹林 , 不顧一切地鑽進去 ; 其實這段密林長度還不到一百公尺 , 所花的力氣竟然比一個下午上山還大 ; 使盡吃奶力氣「擠」到稜線上時, 手腳已被葛藤荊棘割的到處是傷。

中午從半山腰衝上來 , 現在山頭已落到左方去了 ,一打量, 怕不要三百公尺距離 ; 最惱人的是一路那樹藤粗如手臂 , 如密網般垂下, 入地成根 ; 小灌木密密麻麻的 , 但因頭上是密不通風的綠蔭,吸收不到陽光。
好一幅熱帶雨林景色 , 四周靜籟 , 充滿著無比神秘氣氛。

地上不是腐蝕落葉,就是生機漾然的羊齒類植物, 顧不得這些就一路衝撞過去。
新武路山的山頭不太顯著 , 不過附近沒有更高的山頭 , 要有的話那便是五公里外的「本古山」了。

怪異的森林

看情形這次「探查」已初步成功 , 回到原來的地方 , 才三點多鐘。最後一班車剛從關山開出 , 起碼還有兩個小時可從容下山 , 其實一個小時便應該可下到公路 ; 上來時 , 也不過才一個半小時嘛 !

這條稜線 , 實在可以滿足一下登山者的雙腳。山胞打獵偶而路過留下的路跡之外 , 其他便是一片原始的景觀。那些密如蛛網般 , 粗如手腕的樹藤 , 好像一個大網將你團團攔住在那裡 , 令人望之生畏。

心中始終無法克服孤獨時的恐懼 , 偶而在樹林中 , 瞥見山下的屋宇 , 才稍為寬慰一些。這樣一路走下來 , 也不知走了多久 , 終於遇到一塊空地 , 有吊纜的架設。再過去便是1040山頭了。

爬上最後這塊山頭 , 便是下山了。中間路痕一直斷斷續續, 最後終於消失在一大片的莽林中。這次什麼都沒帶 , 地圖、指北針也沒有 ; 那密不通風的樹林 , 再加一層高大芒草 , 力氣完全使不出來。要想辨別方向 , 就只有憑直覺了。
感覺上 , 下山路應該是向北 ,但正北是斷崖 , 崖上無法行走 , 只有先從山腹向西 , 然後再伺機朝北。

冷靜地思考了一會,慢慢的向下移動 , 時而有露岩 , 時而是腐葉堆積的平台, 尤其後者要儘蠱、避免。下降了達二百公尺 , 高大樹林一直圈繞在周圈 , 但底下的灌木林 , 羊齒植物均增多了。最後在左邊發現陽光照射進來 , 樹林也在那地方結束 , 一條山溝 , 把另一片樹林隔開了。我終於舒了一口氣。

在山溝上 , 可以正確的分辨位置了。我發現稍微走過了頭, 於是 , 重回樹林 , 下降一百多公尺 , 沿著沒有砍伐樹木的小路 , 又回到山溝 , 順著陡斜的山溝直下 , 三十分鐘後 , 終於回到新武村後面。

下到村中,最後出山的那班車已經過去了。沒料到 , 這段山路 , 竟然拼了快六個小時。不過 , 運氣不錯,在公路上攔到一部到霧鹿的鐵牛車 , 沒有考慮的餘地 , 只有上去再說。

到了霧鹿 , 天色已暗下來。霧鹿有一家旅社 , 而且還是溫泉旅社。 一天的疲乏 , 很想就此耽下來 , 正在猶疑不定時,一部藍色的福特小卡車開上來 , 我馬上翹起大拇指。車子停了 , 司機說要連夜趕往垭口,靈機一動 , 乾脆回過頭來到利稻去吧 !
就這樣 , 本打算回去 , 反而又住進山裡來了。
坐在小卡車後 , 一路顛簸,除了低鳴的新武路溪外 , 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山林了 ; 偶有幾顆星星在暗藍的蒼空閃爍呢 !
說來似乎有點荒唐 , 也可以是種飄逸 , 很久沒有這麼自由過了。

現在,那一天的疲勞已消逝無蹤,只是有時還會怔怔失神的想起新武路山那怪異的森林。

開拓的東台(3) 唉唉山

唉唉山
原載野外雜誌 80期 民國64年10月

利稻村一夜﹒

利稻村海拔一千多公尺 , 晝夜溫差大 , 入夜奇寒。自從公路開通後 , 青年服務社即在此建立了一座「利稻山莊」,佔地千坪 , 共有十間 , 房間多為大通舖 , 每間至少可住二十人 , 廁所、浴室、廚房俱全 , 全部現代化「電光」設備。大廳兼作餐廳 , 光滑的磨石地 , 西廂則為鋪木地板。
利稻尚無電 , 聽主管說年底要架設 , 現在用的是柴油發電機。
收費還算公道 , 一般旅友宿費三十五元 , 早餐十五元 , 中、午餐三十元。
房子造型是完全歐式山莊的構造格式 , 外表屋頂漆成橙黃色 ,十分醒目。
兩個禮拜後再訪此地 , 由此出發登海諾南山時, 回望利稻村 , 那耀眼的橙黃屋頂在遠方依然清晰可辨。
廣場綠草如茵 , 達五百來坪 , 有升旗台 , 四周為田園。公路車已闢至利稻村 , 一條新拓築的石子路接過村中唯一大路。
鋼筋水泥的房子整齊的排列在路旁 , 屋前是修剪整齊的叢籬 , 院內遍植挑、李 , 村子與新武大同小異 , 但似比新武富足。
村中每隔不遠便建了一座儲水塔 , 有水龍頭開關 , 雖然沒電 , 水的供應設施卻比較進步。
利稻村的農地在公路下分成上下兩塊 , 是很明顯的河階地形 , 上面較大的一塊是利稻村本身
, 除了住家之外 , 尚有大片種植地。另一塊則在下方五十公尺處 , 下臨「天龍峽谷 , 」 o

唉唉山

重溫利稻村 , 感覺上又多了一層新鮮感。
早晨起來後 , 關山那宏偉的形體在晨曦中閃閃發光 , 十分的耀眼 , 海諾南山梃秀的山容在山後出現。原本打算再去新武 , 但昨天上到新武路山時 , 看到臨岸的那座山怪吸引人的 , 一夜就這麼盤算著 , 最後還是決定搭早班車從利稻下山。
就片面觀察所得 , 這座山的右側稜脊直垂入溪 , 形成新武路橋以後一連串的岩崖 , 是不可能由此入山的。記得橋旁有一間林務局辦事所 , 所旁有一條大路進去。我想憑這點印象便夠了 , 到了當地後再進一步探詢。
到了辦事處 , 入內向管理員求教 , 經指明上山路徑後 , 不覺大喜過望 , 所有的疑團一掃而空。
這裡本是一座蘊藏雲母石的礦區 , 開採完後 , 有些設備還留著 , 山上有個瞭望台 , 經常有上山人在此短住 , 路還是有的 , 只要稍加注意 , 便不怕迷路。
照著管理員的指示 , 手提著在利稻買的一盒餅乾及幾個罐頭 , 再度入山 , 打算走到那裡算那裡o
唉唉山高一三六零 公尺 , 回來後發覺竟是海諾南山的尾根, 這條支援與卑南主山的支稜相對 , 而新武路山竟是卑南主山的尾根 , 這是很意外的發現,尤其有助於半月之後 , 登海諾
南山的意圖。
此山有兩個峰頭。一路相當順利的循路上山 , 偶爾迷失了一段 , 不久又找回來 , 這裡一如新武路山般充滿著原始氣息 , 濃蔭遮住了烈陽 , 即使夏天也不怕炙熱 , 但管理員叮嚀要小心毒蟲。
纜車台在離河床三百公尺高處架設 , 原本橘紅的表漆已經斑剝掉落 , 吊纜仍與下方連續 ,兩旁是運送況石的鐵道及台車。由纜車台的左側上去 , 十分不明顯。
此後路突然寬大 , 雖然久無人行走 , 低等植物匍生盈道 ,尚平坦易行。
走了大約二小時 , 抵達開墾地 , 上面種植桂竹 ,樹木已不多見。桂竹筍正在生長 , 因無人採收 , 數量頗多 , 這種竹筍用火烤特別香脆。
將近十一點由左方上頂 , 果然有一座兩層木造暸望台 , 門鎖著。由此看布亞桑山、舞樂山 , 以及鄰近縱谷平原的本古山等, 這一大片的青翠山巒 , 實在值得一路辛勞。

最精彩的還是在西邊 , 這裡的山峰在二千公尺上下 , 河流深割 , 放眼到中央山脈深處渺無人蹤, 保存著蠻荒原始的景觀。
時近中午 , 萬鳥齊鳴,響澈雲霄,聲勢十分驚人。大崙溪兩旁, 直至遠方的小關山 , 據知除少敷山地人叫去過外 , 還沒有外地人去過 , 面對著這一大片處女地 , 同好們 , 能不動心嗎 ? ﹒
當然不可忘記那高出眾山之上 , 支配著登山者夢想的中央山脈主脊 , 此刻已有嵐雲低迴,而利稻村前後的眾山也在一片迷離潝然之中 , 谷間蒙上一層薄似輕紗的外衣。
準備循著瞭望台旁邊一條石階下去 , 收拾好東西正要走時發現一條路在竹林後穿進 , 然後便順接脊上向西延伸。這時不禁坐下來思付 , 南橫路是沿唉唉山的北側開鑿而過 , 那麼這條稜脊 , 應有下垂的支稜 ' 可通至下方的公路才對 , 問題是這條路 , 看似林場的調查小道 , 而不似山地人的獵徑 , 左思右慮 , 始終猶疑不決。但又不顧再走回頭路下山 , 好歹再試一次 , 昨天運氣不錯 , 今天該不至差吧 ! 看看錶才下午十二點半, 天氣仍相當好 , 好吧 ! 決定一闖 !
主意既定 , 走起來也輕鬆。這條稜脊不算寬 , 兩旁景色全可入目 , 不禁信心大增。大概走半小時 , 突然斜穿出三個人來 , 他們是從右邊樹林中走出來 , 事前沒有一點徵兆 , 當三人在前面出現時 , 對方的臉色實在相當滑稽 , 自己也不禁愣在那裏。
在爬新武路山半天沒碰過人 , 心想唉唉山更加不會有人來了。這樣互相注視一陣子後 , 我忍不住咳了一聲 , 想打開這個僵局。他們是三個布農族人 , 二男一女 , 每人都背了個藤籃。其中一位較年長 , 大概三十出頭 , 滿面通紅 , 似乎喝過酒 ,忍不住向我打招呼,
「哈 ! 你好 ! 」
「你們好 ! 」
「你也來打獵嗎 ? ﹒」
「不是」
「不是來打獵, 那是來幹什麼 ? ……啊! 對了 , 你是林場人員吧 ! 」
「不 , 不是啦!」
再這樣下去 , 一定沒個完。對著另外一位比較年青的青年 , 先與他打了個招呼後 , 便說明去意 , 到底怎麼走方便 ,這位年青人最後終於弄懂了我的來意 , 說實在 , 在這種地方不比西部山區 , 怎麼說都不大可能看到登山者 , 何況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三不像的人 , 這三不像是 ..不像林場人員 , 不像同族人 , 也不像是真正的登山者的樣子。今天兩腳穿的是西門町買來的方頭皮鞋 , 拿這種鞋來爬山 , 實在心痛,對他們來說更是不可思議。
後來還是勉強相信了 , 不過這倒也無關緊要。他馬上指著一座山頭 ..
「這座山頭看到了吧 ! 你先繞左邊 , 再過一個比較小的 ,
最後一個比較大的 , 然後往右邊下去。」
無論如何… , 照以前的經驗 , 這是最詳細的指路了。這樣子的指示至少給了我相當大的信心。
山上野獸相當多 , 在新武 , 應老闆便這麼說過, 果然在山徑兩旁可以看到許多的小通道隱藏在草叢中 , 一路上目不接暇 ,但始終沒看見野獸出現過 , 只有一連串的吊子。這條稜線有二公里長, 但路繞上繞下 , 不比新武路山好走 , 不過這時已無那時的恐懼感了 , 對這一帶的環境弄清楚之後 , 也產生較大的信心。
在一五四九峰( 下馬山 ) 折騰了一陣子 , 終於在稜線上重新找回山徑 , 馬上急轉直下 , 又繞著山腰走到一六 OO 峰的支稜上 , 這時已可以看到叢林中的公路及屋宇。
一路認真的找路 ,分散了一部份閒情 , 終於走至下馬後至車站。

東台的驕傲﹒

唉唉山、新武路山 , 可以作為東部「中程山」的代表 , 刺激是絕對沒問題的 , 路程一天可以走完 , 那些不喜歡看著路標走山的人 , 這裡是他們發揮所長的最佳園地。百分之百的原始風味 , 當北插天山漸漸被垃圾污染時 , 在這裡不必高喊淨山。也許作個陷阱捕一兩隻野獸 , 這裡的山地人也不會反對的 , 當然我們是不會這麼做。
很多野生植物給人大關眼界 , 一路上至少發現十種以上可食野生植物。東部的山充滿著神奇、奧秘 , 尚有很多尚未攀登 , 以後有機會應該來此夜宿。
張文溪/開拓的東台
野外雜誌80期/民國64年10月


開拓的東台(4) 大崙溪峽谷

開拓的東台(4) 大崙溪峽谷
一座高級岩場的萌生


這條峽谷到底有多長 , 始終是難解的一個謎。
我曾經以為已進入他的本體了 , 後來又灰心的放棄。
它的出口在新武橋附近與新武路溪合流 , 那浩大的流量並不遜於我們熟悉的新武路溪本流 , 這是怎麼回事 , 一時無法從那些高大的山巒背後探究這層原因。

大崙溪 , 從新武橋台流點進入,是新武路溪本流的支流之一 。走下橋 , 涉入那清冷的河流中時 , 感到一絲的恐慌。
這是我來到新武第三天的早晨。

前一天在「唉唉山」上 , 俯視這道深邃的峽谷 , 一股難持的衝動蠢蠢欲出 , 從遙遠的山谷中, 溪流隆隆、洶湧的奔騰而出 , 無論如何想像他出現的源頭, 始終只是一波波的迴響。

溪水的流量頗為驚人 , 看得到底的溪床只是一層偽裝。專選那些河床寬闊的地方涉渡 , 它們時而左 , 時而右 , 立即與兩邊崖壁銜接 , 巨大洪流受到岩壁的阻擋 , 立即甩頭往旁竄去 ,那股力量並因此沒有減少,反而在隔岸遭到阻力而激起洶湧的浪濤,更加突顯河流的力量。審度情勢 , 只能選他們的間歇之處渡涉。

在新武橋兩旁 , 皆是陡峻的峭壁 , 著名的「新武隧道」 ,便是利用這些堅硬的岩壁 , 凹鑿而成。這種峽谷地形使人意識到另一條溪流---太魯閣的立霧溪, 大崙溪是應有類似情況的存在。

到今天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許我的判斷仍然過於保守 , 也沒想到在這麼接近的地方便發現到。起初對這條粗駑難馴的河流相當令人憤怒 , 有幾次幾乎被沖走 , 在一座高達二百公尺的岩壁之下強渡過溪 , 心神尚未平定 , 待一抬起頭,這排峭壁出現在眼前 , 十分神奇!意外!
把這發現告訴一元和正德兄 , 他們也一定會十分驚奇。一這麼多年來 , 他們幾乎已找遍了所有可能出現、存在的岩揚 , 始終為無「岩壁」所苦惱。

從外面無法發現這到峽谷 , 在地形上它被新武路山伸出的尾根擋住視線 , 自新武這面只能看到側影 , 而無法正觀。以一座岩璧的形體來說 , 除了由正面來看以外 , 你還能看到什麼 ,恐怕是一條線而己 , 而不是一個面。由新武橋至谷頭大概五百公尺的步程 , 這幾天路過不知幾次 , 始終沒有發現。

這道峽谷( 就目前所述 , 恐怕只是谷頭而已 ) 東西走向長達一公里 , 寬不到一百公尺 , 在唉唉山下曲折蜿蜒 , 包圍住一條自新武路山下垂的尾根 。
這是典型河床下移的掘鑿曲流所造成的峽谷。

對這些「玩命」的岩友而言 , 我想大家的注意力可能是一致 , 毫無疑問的自間 :能爬得上去嗎 ? 而不會是一味讚嘆雄壯的大峽谷而已。

峽谷兩邊皆是寸草不生的光滑岩壁 , 整個早上鉅無細遣的從頭至尾 , 耐心的觀察。由河床登上到一千三百多公尺的唉唉山 , 一口氣沒有和緩的一千公尺落差 ! 趨近坑尾山 ( 960公尺 ) 也有六百公尺落差。最狹窄的地方姑計還不到四十公尺 , 最寬不到一百公尺。在曲流折向地方遇到阻礙 , 一股洪流齊擁至崖旁, 除了涉溪之外 , 別無方法可通過 , 想更進一步觀察裡邊情況,裝備不夠,想也不敢想。


但是固執想過去一探究竟的心理 , 忽視人力脆弱事實 , 在一道寬僅五公尺的洪流中央 , 一個立足不穩 , 冷冽的溪水馬上齊擁上來, 連頭帶身整個身驅被捲入浩浩蕩蕩流去的溪流中 ; 幸運的是流了大約二十公尺 , 中央凸起幾顆大石頭 , 立即分成兩道洪流 , 流勢隨河床擴大而稍緩 , 驚慌失措的心情隨流勢的減緩而強自冷靜下來 , 立即奮不留餘力 , 兩手齊划向岸 , 但還是過了難以忍受一段長時間才觸到河岸旁的石塊。當我心力交瘁的伏臥在岸上時 , 明知已脫離危險 , 還是心悸不定的顫抖不已。

想不起過了多久才回神過來 , 轉頭看那遇險的地方 , 到安全上岸這地方 , 已流了五十公尺之遠 , 這股洪流實在太大,太可怕了。

隻身再進入已不可能了,不過也不必後悔,面對這兩岸峭立的岩壁 , 心情即使到此為止 , 這道自然巨工也夠人們花相當長時間來經營他了。

這兩岸的岩壁 , 皆是掘鑿河流的痕跡 , 當新武村開始建立之始前, 他們似乎已經過千百萬年的侵蝕、鑿磨。左岸為自唉唉山延伸的尾根 ,以坑尾山為主所構成的岩壁 , 右岸則是以新武路山延伸的尾根 , 以1040山頭所伸入的岩盤。因為河流侵蝕,兩旁俱皆存在「懸岩」 (Overhang) 這種特徵。

溪左岸姑名之為「 1 號岩壁」,為唉唉山的一部份 , 位溪左側 , 高達三百公尺 , 寬五百公尺的峭壁 , 懸崖之上的喬林灌木重重盤虬。下方一百五十公尺 , 由
60°開始,至最高處已近垂直90°。有「懸岩」兩處 , 一處在中央 , , 高有一百五十公尺 , 一處在二百五十公尺處 , 仰角面達六十公尺。右方斜上二百公尺為單一山溝侵蝕形態 , 然後逐漸平整。
攻此壁 , 則需涉溪兩次。 1號岩壁形狀似乎已有「晨曦壁」的規模。

「 2 號岩壁」在溪右岸 , 高二百公尺 , 寬一百二十公尺左右 , 自峰頂垂下成獨立的錐形峭壁 , 最下方與上方皆有河流侵蝕的溝痕 , 有的進展至是平台狀 , 這些特徵可能是河床的上一次位置。平均75° , 有的近80° , 上方則是85°以上了。上 方亦有「懸岩」特徵。

「 3 號岩壁」緊靠 2 號 , 他們之間的交接處為可能陡手攀登的唯一路線。亦成一錐峰 , 高二百二十公尺 , 寬一百二十公尺左右 , 中央離河床處有高二百公尺 , 寬五十公尺的「懸岩」高掛在上 , 下方離河床達一百公尺 , 亦有類似更大的一座 「懸岩」。其下方山溝似乎亦可攀登。

「四號岩壁」高二百五十公尺。由離河床下方五十公尺起至峰頂為巨大的「懸岩」 寬達八十公尺 , 似一斜面與 3 號左側山溝銜接。下方有河流掘鑿的穹洞。

2 、 3 、 4 頓三座岩壁 , 事實上是一連串的岩璧 , 只有由其所屬的封頭來加以分辨 , 其間的岩溝也甚容易分別。

觀察這些岩壁的結果 , 得到下面的結論;
此一河流掘鑿的岩壁 , 產生相當多而且大的「戀岩」, 岩質為變質的結晶石灰岩 , 有少數岩隙 , 大多為光滑的表面 , 少數岩棧及穿進岩隙的草木 , 後三座只需涉溪一次 , 在乾季顯然不成問題 , 下面的穹洞可藉以避雨。

正對新武橋, 尚有一岩壁 , 是轉身回去時才發現的。原因是這些岩壁的座落東西軸向 , 陽光照射不到正面 , 它們表面雖然有多少受青苔遮蓋住 , 尤其兩旁叢生的灌木包圍 , 形成很令人迷惑的偽裝。不過那巨大的形狀仍然是遮掩不住的。這面岩壁更高 , 近二百公尺 , 寬達百公尺 , 璧面竟程垂直,嚴格而
言是微微凹入的一種「懸岩」形式 , 到離峰頂五十公尺處才恢復直立形狀。

無論如何 , 發現它而不知如何去了解它、親近它 , 對任何人而言 , 這個自然世界只是一堆欺人的狂想 , 這個世界也成為他自已本身夢想的一個混合而己 , 對我們 , 這個物自體 , 全然是無法掩飾他的懦弱。

很可惜這些一影像必需借助一具照相機把它表現出來 , 尤其這番對空描述的幻影之中 , 需要一個確切的影像來證賞他的存在。我想我還會再回來。

回來之後 , 那個為月亮照射的峽谷景象 , 時常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塊冷峻、嚴格、偉大、神奇的自然彫工 , 期待著更多人去發現這份擁有 , 讓我們亦保有一個「約瑟米提」 !
註;約瑟米提 (Yosmite Valley) 即美國國家公園 ,更是著名的登山者搖籃。





開拓的東台(5) 從利稻到海諾南山


從利稻到海諾南山

上次新武之旅 , 為了探查「新武路山」, 下山途中誤了班車 , 以致被迫住進利稻 , 那晚便從一位族人口中得到啟發。
那是一條布農族的獵路 , 繞從村後 , 劇降溪底、山後 , 然後蜿蜒在犬牙交錯的溪谷中 , 走向關山下 , 走向海諾南山的原始森林中---他們的獵區。而這兩座山 , 只要天氣放晴 , 都是那麼逼近谷地 , 令人忘情心屬。

來到台東已有半年, 假期不多, 假日不長, 只能在有限天數裡好好利用。此行正是放棄返家的假期移到族人所形容的獵區,在原始森林中過夜,前後3~4天。
我想這是給自己一個最好的犒賞。

在傍晚中到達 , 夕陽已沒入山後 , 天際抹上一片瑰麗的晚霞, 當車子緩緩開下進村的山坡 , 那股寧和的氣息,不知何時已流入血液 , 一路困頓 , 立時消弭。

當晚就去找事先約好的余先生(布農族) , 幾個毛頭小孩好奇的擁擠在門口 , 張著精靈的大眼向內窺視, 他衝著我笑笑:
「這幾天天氣很好 , 你真打算去那座山 ? 」
「你不後悔帶我去吧 ! 」我說。
談好工資,約好出發時間後便早早告辭 , 到雜貨店補了一些糧食 , 準備一些行當 , 心裡有著無限嚮往, 好奇。

出發

一大早天剛亮兩人已走上村中唯一大路 , 路過教堂 , 穿入農稼田禾中,沒多久,就已撇開了利稻。起初他生怕我跟不上 , 時常停下來等。後來我走到前頭去 ! 飛快的在小徑上急奔 , 證明我還能走路呢,他一意讓我走去 , 不再顧慮。
這是一條到獵區必經要徑 , 除了日據時期「越嶺道」外(現在南橫) , 這一條也與西部相通 , 只是路徑險巇難登 , 除了打獵外 , 少有山友到訪。

此行所帶東西很少 , 除了睡袋外 ( 考慮許久還是帶上 ), 只有一件長袖衫 ; 糧食包括米、魚乾、米噌及廿兩花生、一大包蒜頭 , 裝不滿一個中型背包。
這個中型背包是日本進口貨,從登山友架上購得。這個淺藍的尼龍背包底部寬大, 兩條背袋寬鬆,背上去很舒服,後來才發覺 , 這個認真選購的背包 ,原來是滑雪用的 , 不太能負重。想到自己這麼大意 , 不免荒謬。
這次帶的東西雖然不多,卻都是紮紮實實有重量,背上肩膀之後,發覺重心不對,走了半天,越走越不對勁,後來還是學布農族人在背包上綁上一條帶子頂在額頭上,果然好多了。

過利稻村後不久 , 山徑急轉下坡,往溪底急下,一路難以停步 ,一口氣衝到溪底 , 直靠在石頭上大口喘噓噓。抬頭看對面陡斜瘦瞿的山稜及破碎崩蝕的大山壁,這個下坡還真是一條捷徑呢 !
剛出發就來個下馬威,估計一路到溪底只花去二十來分鐘 , 但是深深感覺離開人煙很遠很遠了。

水道奇觀

溪流十分浩大 , 它只是利稻以上,新武路溪上游無數支流之一。兩岸拔起山谷硬是將它擠成一條窄縫,流道劇縮成寬僅二公尺, 洶湧的溪流急速穿過 ,好比水庫放水, 勢如萬馬奔騰隆隆衝向深不見底的谷底。一座簡陋的木橋架設在上面 , 就地砍下數根樹幹 , 以藤蔓綑綁固定,尚有一根細幹在尾端吊住 , 作為扶手 。走上去顫顫幌幌 觸目驚心。
以後的路上還發現更精簡的獨木橋 , 初試者的我難免龜縮一番。
過了橋 , 急轉上坡 , 坡度超過想像,手腳並用仍然難以使力 , 一路不停 , 跨上鞍頭 , 已經滿身大汗,氣喘如牛。再繞過一片竹林 , 可以回望利稻。
此地離利稻不到一公里 , 卻整整走了一小時。

“上帝降福之地”。

朝陽已落上山頭 , 崇山峻嶺之中 , 蟄伏著一塊略成椭圓形的平台,, 教堂的白色十字架隱約可見 , 整齊的屋舍點綴在一片翠綠的田野之中 , 充滿著寧靜、和諧的氣氛 。61年行經利稻徒步南橫時,難怪公達兄會忘情的讚嘆---“上帝降福之地”。

行程之前 , 余說沿途都有溪水 , 可以不帶水。小徑大半已荒蕪 ,時而在路上隆起塊狀的樹根 , 有些地方硬被擠垮掉 , 最頭疼的是,緊靠峭壁的獵路全部塌掉,得繞上繞下, 走過幾處青苔滿佈、滑不停足的山澗後 , 承認布農族的獵徑實在難走。
這條獵路一直是循一二七三峰蜒施下來的尾根環繞 , 但卻不是類似等高線那種水平的山徑。以一個小肋稜為單位 ,上下一、二百公尺落差後 , 又向上急登 , 如此反覆不斷 , 一早上走起來 , 總有一千多公尺高的落差 , 放在地圖上,就像蛇樣曲折蜿蜒的路線 , 就更清楚了。

「第一獵寮」

過了二個小時後抵第一個到達的「第一獵寮」 , 心想就在這裡過夜罷。
那知他放下網袋 , 叫我等一下 , 便沒命跑向樹林中去 , 真是一個怪人。
此時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位置 , 此地距利稻村直線距離竟然才三公里多!
推測右前方那座山頭可能便是「保奈具南山」 , 一路上可以看到,始終以它作指標。除了這座山寸步不離眼界外 , 都是一片黑壓壓的原始森林 , 怪異鳥聲此起彼落。身侵深邃的山谷 , 眼見這些蠻荒世界 , 意識自己存在。說起來 , 自己的行徑還一直為這位山地人所困惑 , 也許他認為自己除了一股好奇心外 , 便是白白累上一身汗也不會看到什麼的傻瓜 !
這樣呆呆的瞎想 , 不知過了多久 , 一個人影穿出樹林,兩手抱著一堆像甘蔗的東西 , 走近一看 , 原來是鮮綠的野筍---桂竹筍
「這些很好吃。」
他一邊說 , 一邊放入網袋中去。果然這以後幾天三餐一直都有它的份,加上一路上看到的山蘇,和著小魚乾炒,實在美味無比。火烤桂竹筍更是一絕,連著外皮在火上烤,然後剝掉筍皮,趁熱沾一點點鹽末,那股略帶苦味的清香甘甜一直在齒縫間縈繞不去。

823砲戰的勇士
要不是他親口說出,誰能看得出來余曾是823砲戰的步槍兵,對他能從劇烈,殘酷的對戰中倖存下來,眼神泛起一片的迷芒,是慶幸,還是驕傲,不是我們從未品嘗過戰爭的年輕人所能了解。提到部份族人在此戰役中喪失生命,表情更是黯然神傷。畢竟這也不是任何人一段容易忘記的過去。
山林中是沒有矜持,驕飾的,唯有生命共同體的共識,不過對我來說,畢竟是被照顧的一員,山野的技能當然比不上任何一名成年的族民。

我大概能推算出他的年齡,但是相貌卻告訴你,這是一個有著極力消除戰爭烙痕的退役勇士。此後,我們決口不再提起這件事,何況,一路實在不輕鬆,沒有太多的心神放在過去。

為了讓我好走,余特地繞了一圈,在林中相中了一根小樹幹,去頭去尾,修了一根手杖給我用。這根手杖的材質十分優異,紋理細緻又略有彈性,一路十分上手。
去皮之後,當擺飾也很出色。
其實從來沒有使用手杖的習慣,起初還以為是砍來當營柱或什麼用途的,沒想到余默默的遞給我,還示意的垛了一下地面,表示當手杖用途。你當然能想到這是一個友好的禮物,還有就是對你的安危也有更深一層關心的表示,男人大都是如此。
回程途中,更感到這手杖的好用,不過自己大意,給只略微修整可用,但仍有殘留突枝給刺到,一時血流如注,這可能是此行唯一的憾事。這道癒後的傷口仍然相當顯目,總是讓你記起這位善良的族民。

調色板中的自然

過了第一獵寮後 , 原始氣息似乎更加濃厚了。然後 , 再度重演這種倒胃的忽上忽下的獵路

在一二七三峰對面碰到大崩崖。起初尚有逆鱗狀的小岩棧可放腳, 小心翼翼一步步下去。後來石塊愈看愈大,那種錯亂複雜的地形, 好樣一顆一萬二千磅大炮彈 ( 那是美軍轟炸高棉小島 , 搶救「馬雅大茲號」貨櫃輪 , 牛刀小試那種 ) 轟炸後的慘狀。這堆石塊笈笈可危 , 石塊與石塊略為接靠, 生怕一腳踩下去整個崩潰。

這道崩崖總有百來公尺高 , 屏息靜氣的找可靠的落腳處 ,余兄,這位伙伴倒是放心大膽的在 上頭又跑又跳 , 時而出現在崖上 , 一會兒又消失在石堆中 , 久久不會出現 , 最後看他渺小
的身影跳躍過溪 , 奮力彈跳到溪旁的大岩台上去 , 就在那裡優閒的坐下來,一付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這是一處急流突然轉向的曲流谷 , 幾塊房基般的岩石 , 穩若泰山的屹立溪流中 , 任憑它如何憤怒的頂撞 , 沖擊 , 跌坐在上面 , 沒有一點震波。
溪水清澈的發綠 , 而非熟悉的藍 , 激起如奶油般的白沫 ,濃得化不開的在亂石中迴遊 o
藍、綠、白的色彩 , 交替的呈現 ; 它們是巨大的調色板 ,是大自然的彩筆 , 日夜不停,
永不休止的創作。

從這些像大廈屋基般的石塊後面跳過一灘小溪 , 好像進入一塊平地 , 但並不是山腹一部份 , 最後在茂密的樹林中 , 判斷為可能是河床下移後遺留的。
這是早上以來 , 踏上不受威脅的地形 , 走不到多久 , 又穿出樹林 , 在一棵倒木後出現一座獵寮 , 獵寮前面又是巨石礨礨, 洶湧的溪流。
站在獵寮前面 , 對岸有一條巨石充斥 , 陡斜的溪床 , 雖然略顯肥大 , 那付猙獰突兀的面貌頗可驚。這一片兩溪交會的谷地 , 森林、蟬鳴、鳥啼與低鳴的溪流匯成一組雄壯、神奇的大
自然交響曲。
我猜想眼前這座節節高升 , 仰望不可及 , 被森林團團封罩的山頭 , 可能就是「保奈具南山」。有一陣子把她拋掉了 , 沒想到在這麼近距離再見面。
獵寮裡張了幾張羌皮, 高掛在屋頂 , 三面通風。我們一放下行李 , 開始煮中飯。

第三獵寮

午餐後過溪 , 又是一座簡便木橋 , 他說洪水一來 , 橋會被沖掉 , 一年總要搭上一、二次。
利稻村出發後 , 一直沿著溪左岸 , 這時轉向右岸。剛開始全是巨如屋宇般的石頭擋在前頭 , 時常會看不見對方 , 但始終不停的前進。
溪的兩岸種植著一種不知名的落葉喬木 , 聽說是林務局造來作水土保持 , 以防那些遺積的平坦河床沖走。有些一靠近岸邊的樹根已有一半露在岩礫外邊 , 洪水一來隨時都有被沖走的可能。

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 才左轉進一條岔道 , 然後便是急速的上升 , 大概一百公尺才稍緩入一片林中。推測已經進入「保奈具南山」中了。不知道前面將會如何? 照現在的方向 , 關山已經脫離了範圍, 而海諾南山的支稜又在對岸 , 應該再有一次過溪。
保奈具南山下全是一片恆古原始森林 , 那些繁茂、高大的樹林 , 比在新武村附近所見更為碩壯; 枝葉繁茂 , 填滿每一寸空閉 , 陽光始終被排拒在外。

將近二個小時不停的爬升,大概超過1500公尺,相當「下馬山」的高度。然後急遽的再下降 , 約略二十分鐘後 , 再下到溪底 , 同樣是一條流量浩大之清澄可掬的溪流 ,

好一個幽美的山谷。它已經完全屬於海諾南山的水系了。
不是有人帶路的話 , 這恐怕是難以應付的複雜地形。過溪後 , 溯前走了大約一百公尺 , 右拐進一條雜草掩蓋的小徑,走上不久 , 已是空曠的樹林下。我四顧了一番 , 不能肯定自己的所在 , 後來取出地圖現地對照時 , 才知道確實已身在海諾南山的支稜中。這條支稜長約六公里左右 , 而不是那迤邐連綿, 直到唉唉山才斷絕的 , 包括世場山 ( 二八六六公尺 ), 保奈具南山 ( 二五六三公尺 ) 這一條社觀、奇偉 , 形成「大崙溪峽谷」以及「天龍峽谷」的支稜。

尋找自己方位是一個很有趣的作業 , 眼前這幅森冷、陰晦的山林景色 , 也是很動人的題材 , 到此已覺無憾。
下午四點多 , 穿過森林 , 訝然發現一座獵寮。這座獵寮比較講究 , 只有一道門可通 , 裡面掛滿了山羊、山羌等獸皮, 看樣子時常有人來住 , 晚上便在此烤火睡覺。余兄抵達不久 ,便出外打獵 , 第二天早上才會回來。
是夜,一個人靜靜的享受這份山中的寧靜 , 感到興奮及原始的恐懼。

雨林﹒山頭﹒行進

草草填飽肚子,天一黑就兩眼疲憊的撐不住。一整天上上下下,放鬆下來後,才感覺到肌肉的酸痛。有了那些獸皮墊,鋪上睡袋,還算睡的不錯。
矇朧中好似聽到狗叫聲,次日余兄說那是熊的叫聲。
一直到用完早餐,並沒有刻意再往前走的想法,能夠走到如此深處,其實心裡已感到十分滿足。
另一方面,兩腳還是相當酸疼,在這個原始林裡與自然靜靜對話,也是不錯的選擇。

余兄一晚的守獵,打到兩隻飛鼠,還摘了一袋野菜,吃完了我煮的一鍋焦了米飯,就忙著料理戰利品。
看他忙著料理飛鼠,我隨口問了前面路況,看他停了下來,轉過頭在地上用山刀約略畫了一條上山的路線給我看,這是一條族人越嶺的山徑,從此可接上肋稜,一路爬升到海諾南山。
經他一指點,心裡開始心動,倒也不妨走看看,走到那裡算那裡。主意打定後,余卻一臉不放心,一再向他保證 , 不會走失的 , 我有地圖在手 , 不對勁就回頭罷了。

余大略的告訴我 , 關於沿途特徵及需加倍留意的地方。
雖然話說的仔細,其實出發後我心底還是毛毛的,心理還有點後悔。
在密林中走了半小時 , 遇到一條小溪 , 右邊是佈滿岩塊的溪谷, 兩溪相交 , 岩石上面及樹幹上全佈滿厚如針毯般的青苔 ,狀如網兜的樹藤高掛 , 原始氣味濃厚無以復加。
發現幾棵翠綠繁茂的楓樹 , 高大雄奇 , 珍貴無比。
熱帶雨林一直是這種高度的特色 , 但是那出色的生命力倒是罕見。溪潤上架了兩根樹幹,擱在石縫中。路在對岸崖上 , 每踏一步 , 泥土與砂石便掉落了,然後接上尾根,便平坦的在

樹林中穿進、穿出。低等植物似乎以該溪為界 , 逐漸的滅少 ,後來竟是腐葉、朽技盈積的地表 , 樹幹益形高大。黑色森林一望無盡 , 景觀單調 , 全無特徵 , 如果在這地方迷失 , 除了奇蹟似地再尋獲一這條獵徑 , 一定凶多吉少。
意識到這個潛在的危險後 , 開始注意周遭環境細微的特徵,不敢大意的跟著獵徑前進 , 隨手拆下兩旁的細幹以便回程辨識。一方面萬一迷失,也好讓人辨認追蹤。
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 , 陽光已穿過樹林 , 形成一條條金光照射在樹林中,來到他所說的分歧處 ,一塊不大不小的平坦地。如非仔細辨認 , 實在無法從這些一平緩的山坡中區分出是條山稜。山稜下端 , 我認為已被分割的頗不整齊 , 再過去左邊 , 應有一條小溪才對 , 這是他一再強調的。果然通過這片平坦的腹地後 , 眼前出現一片空地 , 有木頭燒過的灰燼 ,一條涓涓細流的小溪橫隔在前。這塊空地至少可搭上四個四人帳有餘。源流來自分割的支稜上端 , 在地圖上是無法找到的。

找到這片空地後 , 心頭大石終於落下來。這是最辣手的地方 , 以後便不會有多大問題。在上方作了記號後 ,馬不停蹄的上山 , 據他判斷 ( 他也沒去過 ), 至少要六個小時(平地人的腳程)才能爬上此山 , 這段時間對我頗為威脅 ; 因為在東部午後雲層便會升起 , 過去天氣再好也常發生這種現象 , 是否能夠如期走上山 ! 可說毫無把握。

這段路再加上這段時間 , 最是難熬 , 我深深覺得自己實際上是被一股無形力量推進 , 每意識到這點 , 固執的想掉頭回去。
最後走上一座小山頭 , 高度在二千左右 , 崖上長著數棵蔥鬱的冷衫 , 地上舖著一層極厚的松針 , 比針毯細膩、柔軟 , 走起來彈性十足。這是最初發現的高山樹木及植物。
穿過樹梢 , 看到褐黃色的山頭 , 海諾南山。關山被2240山頭擋住 , 目前看不到。
山接由此瘦窄 , 隨後又放寬 , 但已是高山植物的天下了。 ,
剎那之間 , 景觀完全改變 , 又回到雪劍之行遭到的情況頑強的箭海和杜鵑 o

海諾南

上去還有幾座山頭 , 眼前看不出來 , 地圖上也看不出來 ,它們不但花時間 , 也非常消耗體力。
「如果在下午二點鐘之前無法到達 , 便要立刻下山之一這是他臨走之前最後的叮囑。」
我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數子,11點剛過。
事實上 , 我毫無選擇餘地 , 一味低頭往前硬衝。一切是為了實現這個愚蠢的目的。
爬過兩座溫帶林所籠罩的山頭 , 高度已經陡升 , 強忍住疲乏得想坐下來的身軀 , 喉嚨乾得如火中燒 , 肌肉好像一圓圓麵筋 , 毫無感覺。唉 ! 這便是為了這個極愚蠢而無法自圓其說的目標。

從樹幹的間隙望見左邊笛場山的大斷崖 , 關山那雄厚、瑰麗的氣勢波波襲至。發現這幅景觀,很想坐下來好好品味此行所得。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前進 , 不知又過了多久 , 森林已在腳下了, 蔚藍的天空逐漸開闊 , 最後大地好像被一雙巨大的手猛然抬起 , 剎那之間躍上地平線。
終於登頂了 , 時間正指著兩點一刻。
應該為這個夢想的實現高興才對。環現這些傲岸的中央山脈主脊 ,如神祇般座立在北方的玉山 , 全是事實的佐證。但是那一陣子興奮已逐漸被空虛之情取代。再度後悔不該來 , 它們只是益加證明自己的渺小無知 , 像這樣的登山已經毫無意義可言。
無論如何 , 大地在腳下 , 我凝視著這些神奇的象徵,一直到是該下山的時候。

後記

余不放心,下午來到中途接我回去,半路碰到面時,天色灰暗,回到獵寮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我雖然也有露宿的打算,但是後果會如何?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不寒而悚。

由此路登海諾南山是新嘗試 , 邢老曾走過這路的前段 , 在第二獵寮附近轉入關山。
海諾南山海拔三一七三公尺。

雪原上的春天 1973


雪山---大劍山縱走

原載 野外雜誌 64期 63年6月

最後的拼圖

57年隨前輩丁同山先生走雪山西脊(翠池探險隊),幾年來或登峰、或縱走,已踏遍了雪山山脈的高峰,除了雪山南脊—雪山到劍山這條稜脈。能完成雪山到劍山的縱走才算完成最後的拼圖。

以雪山主峰為中心放射出去的幾條稜脊 , 在地形上大致都有類似的共通處;即相連起伏不大的緩稜, 偶有斷崖均不能連續, 以及多少總有一條可資辦認的路跡。
這座山麓以大安溪為界,以北是東北季風與西南季風吹拂的界限 , 因此冬季的雨量相當大。至於雪量 , 則以一月到二月為多 , 以後則逐漸被少 , 到了四月末期仍可發現殘雪。至於東坡 , 地形向陽 , 及植物聚落的影響 ,其積雪情形顯然沒有西坡這麼強烈 , 在緩稜上即使是冬季 , 積雪也很快融化 , 只有樹蔭下才有一點殘餘的雪渣。

桃山---大霸 , 大霸---雪山 , 雪山---大雪山及雪山---劍山稜線顯然最具典型。前兩條稜脊最為熱門 , 尤其是大霸---雪山(聖稜線), 以及結合雪山---大霸與桃山---大霸的「 Y 型」蹤走都曾經有過鼎盛時代。雪山---大雪山(西稜)自多年前先進們踏過後 , 縱走的隊數也甚可觀 , 不過,似乎都沒有前兩條熱門;至於雪劍(南稜) , 則更為冷門。尤其在雪山成為一座大眾化的高山之後 , 這種情形更加兩極化。就我個人所知 , 大概平均二年只有一隊 , 通常走到佳陽山 , 也有走到大劍山就回頭 , 真正完成此段縱走的非常少。由這一點觀察 , 可以發覺在登山者的心目中 , 已把大劍山---雪山南脊 , 置於不可接近的範圍了。

然而 , 在某些人的心目中雪山南脊不應該算是難以越過的 , 一有機會誰都不會錯過。我們這次的行程是縈繞了多年的一個夢想。六年前我隨丁同三前輩奔馳於大雪山蜿蜓西稜展望時 , 便萌生了一探南脊的念頭。然而 , 計劃在多季積雪時
期來攀登 , 卻是不久前的構想。因為僅僅縱走實在難以滿足年青人好求刺激的天性 , 只有冬季積雪的大劍山 , 才能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們所考慮的最基本條件是以前是否有人這麼走過 ,因為登山者不能獨享這份喜悅 , 所謂「娛樂」對於這些年青人是難以想像 , 起碼還不成氣候吧 !
此行共五人參加 , 沈林德銘、利思動、 周清淮、張公達與筆者。
前三人與後二人在第三天分成兩險 , 分開活動。




冷氣團停滯不去

二月十二日陰雨後轉晴

我們五人走進休息室 , 等候四點二十分開往宜蘭的頭班車 , 抬頭看牆上大大的掛鐘才只凌晨四點左右。
清泠的燈光下 , 利思勳那根冰斧因上了臘更加顯現重疊交錯的紋理 ,那副扁平的鏟嘴及銳利的斧尖 , 極優美的畫出一到弧形 , 應付冰雪地形的能力顯然是絕無問題的。

我們一共帶了四隻這樣子的冰斧 ( 老沈沒帶 ), 以及五雙冰爪(四雙八爪 , 一雙十爪)利思勳考慮了很久 , 終於沒綁上那雙剛才進口的能掌鞋 ; 否則會讓人誤以為是遠征北美阿拉斯加高山呢 !

出發前幾天 ! 冷氣團一直停滯不去 , 全省各地氣溫普遍下降, 是入冬以來最低的記錄。出發前一天報上刊出何歡山銀妝玉砌的雪景 , 但雪山南脊正確的氣溫卻無法得到 , 只能依賴過去的經驗去推測。

出宜蘭火車站後 , 多日的疑團終於被澄清了。眾人在這時候下意識的朝遠山喵上一限。果然 , 太平山上雪白一片。這個冷氣團的確嚇人 , 雪線壓低到一千五百公尺左右。

南山村以上 , 沿途雪白一片 , 那些亞熱帶闊葉喬木.一棵棵凍成冰樹 , 不勝重壓的枝椏 , 像初夜的新娘嬌羞地低下了頭。至於更高處積雪多深 , 則不得而知了。抬頭所見 , 只是一團團厚厚,陰沉沉的雲霾罩住整個山區 , 使人有種置身阿爾卑斯山的感覺。

過了思源垭口後,意外發現一路好天氣,太陽從雲中穿射到谷地,眾人如釋重負。
對七家灣溪流域 , 每人都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 這一帶純樸自然的景觀 , 以及榮民淳厚務實的工作精神 , 使人緬懷早期開拓時蓽路藍縷的情景。
我們很快的踏上雪山東峰分歧的支稜 , 拋下了武陵農場誘人的景色 , 轉上七卡山莊的登山道。
重負之下,走走停停,一路憑眺 , 不覺走過了大半個下午。四點多 , 終於抵七卡
山莊 o 一段剛開闢的大道 , 沿山腰蜿蜓而上 , 聽說準備拓築到三六九山莊 , 但才開築了二百公尺左右。


二月十三日晴

天氣非常好 , 樹枝上的雪花 , 給朝陽照射得晶瑩透亮 , 昨天那一大片撲天蓋地雲霾 , 也已消餌無蹤。路旁 , 成串的小草 , 頂著水晶樣雪片 ,優美的托起無垠蔚藍的晴空,遠處接上靛藍、起伏的峰巒,到東峰的路上景緻著實迷人 ; 梨山
上空的晨靄 , 在遊離中膲上一層淺淡有如絲帶的油彩 , 也把大地揮上一筆。

黃豆般大的汗珠一顆顆淌下兩頰。
老沈自從昨天爬上七卡的陡坡後 , 那雙大腳就開始歪了 ,一向愛拉長脖子喊出那老山胞聽了都會臉紅的山歌的他 , 這一下咱們都沒耳福了。

遠處 , 中央山脈北段群峰 , 南湖大山,中央尖山把他們的氣魄隱藏在陰影下。那幾條有可能開闢成新路途的蜿蜓支稜,伸入大甲溪激盪、滾湧的激流中去。
當李敏雄口味橫飛的暢談這段「倒走」經過時 ,眼看著不出奇的無明山頭也生動的抖起來。
合歡山對面的奇萊連峰 , 這時披上一身雪白的外衣 , 想起邱高、胡德寧、李福民三位愛山的朋友 !
這次活動 , 裝備與糧食都儘量「輕量化」 高熱能的口糧以補充大量消耗 。 即使如此刻意求輕 , 重量平均還在廿公斤左右 , 因為那些雪地裝備加重了。
「前程」可以推測的情況是,山腰及鞍部的箭竹林 , 油婆蘭山〈三三 O 四公尺〉至佳陽山的單科脊 , 以及普遍分佈於森林下的積雪 , 而中間的短竹坡只是緩和這些衝撞的調潤劑 , 其中尤被注意的是此段單斜脊十分狹窄, 峰頭多 , 落差大 , 佔去整個行程四分之一 , 但岩層大概還堅牢。
中午十二點我們走入三六九山莊的森林 , 老周主張慢走,說是多觀察對永遠不滿足的胃有利。實在的 , 當一名富有的觀光客有何不好1 就這麼 , 一行牛步化地在這大路上幌盪 o
陽光正強烈時 , 我們在冰斗邊緣苦攀 , 冰爪上尖銳的鋼齒深深刺進冰面 , 重壓之下 , 鞋底的齒槽擠出了潺潺水汁 , 在滑不留足的坡面上留下了一雙雙清晰的腳印。
由於積雪 ,雪山到北稜角所形成的倒圓弧,極為優美,壯麗。
3690峰在眼底了,下午四點終抵雪山頂 ( 三八八四 M ) , 此時夕陽威力逐漸
減弱。十分壯觀的雲海出現在四周 , 沿等高線三千公尺 , 雲海波湧激盪 o 雪山主峰確是最佳展望台堪稱玉山以北的盟主。
一直如影相隨的北段、中段群峰,歷歷可數 , 其後是太魯閣大山三二八二 M ), 立霧主山 ( 三 O 六九 M )o 玉山如神祇般肅穆的座落在南方 , 老沈與張公達當然知道那幾座是秀站巒山及附近群峰了,但是一直沒看出東郡大山 ( 三四八
七 M )、東巒大山 ( 三三六 OM ) ; 去年計劃探訪失敗 , 望著那片灰藍起伏,模糊的山影 ,不禁又點稚氣 , 而至傻呼呼的哀聲嘆氣。
大霸, 品田群峰在夕陽中抹一片粉紅 , 背對著陽光的大雪山 ( 三五二九 M), 頭鷹山 ( 三五 O 八 M), 由頂端射出由淺漸藍的光束 , 擋住那趁隙迎入的雲海。

然後是此行的目標! ---「雪山南脊」。 大劍山 ( 三五九三 M) 居中 , 連貫佳陽山 ( 三三一三M )劍山的這條稜線 , 也是雪山山脈中被認為最具誘惑力的脊背。支配著這條鉅大的 , 圍成拱狀的懸崖頂端---三叉山 (三六零零公尺)也不後人的頂住那天際。

望著群峰,夥伴們顯得很激動 , 像是不知世事的頑童。
我們在晚霞照耀中抵達翠池。當張公違把火生起後 , 雄雄烈焰 ,照出了那可親的香杉林。我一共來過雪山四次 , 而翠池是第三次拜訪了。那間石砌獵寮的牆基, 仍舊屹立不搖,堅固如常 , 希望有一天能為他蓋上屋頂。

當寒星在樹梢上倫窺時 , 四周寂靜,甚是可喜 , 老沈那豆紅的煙嘴 , 使我想起那些一塊忍受寒凍的朋友 , 尤其那敲開了一名年輕者的理想 , 一個個飛過彼邦去了的「洋山芋」。


二月十四日晴

翠池 , 早上寫下攝氏零下七度半的記錄 , 如果氣候不惡化, 大可樂觀的視為此行最低溫度。在冬天 , 雪山高海拔處有可能達到零下二十度的記錄 ; 這是很可能的 , 因為玉山北峰測候所曾測得零下十九度。雪山偏北 , 而又正逢冬季大
陸性寒流及來自白令海的海洋性東北季風 , 所以很有可能打破玉山的記錄。

據說有小道轉入大劍山主稜 , 但我們卻直接切入翠池後面的腰腹。
起初鬆雪十分好走 , 跟著清晰的山羊腳跡 , 漸漸走入圈谷圍成的平滑斜坡上。 後來發現不走小道實在不對,因為高山杜鵑及矮香青欣欣向榮 , 佈下了天樓地網難關,我們就像那些森林中的猢猻 , 連滾帶爬 , 這樹跳過那樹 , 演出了必定
逗人大笑的醜劇。最後終於殺到三叉山的肩頭。但是,似乎永不間斷的連續劇 , 卻耗盡了表演者的大半精力。差不多灌上半壺水 ,啃進一顆大槓子頭外加一包巧克力 , 這才挪正「老周的胃」。

三叉山這座叫人打從心底驕寵的小站娘 , 就這麼被那些粗心的傢伙給丟失了 , 陷在密密麻麻的「土種」手裡。

箭竹吸熱大 , 所有積雪全化盡了 , 只有背陰處還有一塊塊的散落著。不知名的小鳥在這荒野上嬉逐 , 給這荒野增加了不少生氣。大劍山背陽處積了不少雪。抄過三五二零峰到最低鞍部 , 可看到雪山主峰與三叉山接連,赤裸裸的岩稜直下司介蘭溪 , 那一排接一排的大斷層崖實在攝人心魄。
張公達那棍鮮紅色的冰斧柄也有了適當的陪襯 o

雪山南峰 ( 三四六二 M )尚隱藏在幾座山頭後 , 我很懷疑下午五時前可以到達後面的鞍部 , 到不了,那麼明天也到不了佳陽山 , 後天打算一口氣攻下劍山下佳陽部落 , 也不太可能。

真該收拾一下局面 , 非搬出辦法來不行。
商量結果 , 小魚(張公達)與我作先鋒 , 老周及和思勳陪老沈。隊員中如果有落後的 , 只要走前頭的不忘路途作些路記 ,殿後的便會很快跟上 , 尤其是冰雪地內的叢林。

我與小魚先走的好處是他們可從容的完成計劃 ' 而不會時時憂慮牽連別人。
一頂四人帳歸老沈用 , 我與小魚準備以雨衣充臨時帳 , 只要不來風雨 , 相信兩人尚可應付過去。

半路分成兩組 , 心裡一直非常難過 , 直到返抵台北 , 十八日在龍江街一頭撞見老周那付褐色健康的臉 , 我高興的笑出來。

雪山南峰全被高地杉林籠罩 , 森林底下箭竹稀稀落落 , 可是這層冬季的積雪很均勻 , 舖得也很厚 , 穿過華蓋的光束 ,很美麗的描繪出這幅淒豔景色。令人想到「齊瓦哥醫生」,奔逐於西伯利亞一原始森林的鏡頭。

穿出森林邊緣 , 即為下坡 , 稍低則緩為鞍部 , 金黃色草地上長著幾棵高山松 , 這裡有路可通志樂溪或左下環山部落 , 但都被歲月湮沒了。

到「鞍部」太陽仍很強烈 , 時間才下午四時, 可以向前走到三五 OO 峰前起伏平緩的稜線再休息不遲 , 吸了口氣 , 兩人便轉上坡。

這段稜線相當平餒 , 偶有段急崖 , 高度並不大, 也許是「平夷面」的一部份吧 ! 過三五零零峰後便急右轉 , 可以看出左右兩面有數個大小不一 , 高度不盡相同的冰蝕圈谷 , 因風化作用侵蝕 , 破壞了難以辨認的原形。

顯然東南面的侵蝕力較大 , 致使稜線後退 , 而兩圈谷上冰層造成了此「鰭背山脊」 (Arete),此外「岩海」 、「冰磧丘」,幾座「羊背」山頭都可發現 , 顯然是接垠穆特勒布山西南最發達的冰河遺蹟。

當你計劃此線縱走時 , 若對此地形沒有這方面的了解 , 對「南脊」是不會有太大把握的。
植物帬落 , 大致沒兩樣 , 因積雪很深 , 稜線上竟找不到一塊可棲息的地方。遂左下溪谷 , 也因坡度太大 , 直到天黑還沒發現一塊可停足的營地。

是夜兩人蹲在兩棵胸圍可環抱的冷杉上 , 這兩樹緊靠在一起生長 , 形成一座拱欄。我們劈了一些乾柴 , 準備烤火睡覺。
晚上有一高層鱗狀雲出現 , 暗示氣候幾天內會有變化。

二月十五日 晴

在冬天 , 尤其是位居積雪低限至中度地區 ( 在雪山大致是三千三百至三千六百間 , 較暖和時 , 則向上挪移)穿不穿冰爪是件很惱人的決定,我帶的冰斧是一根義大利短冰斧 , 是專供陡冰坡 , 或冰壁最適用 , 因此頗有力難從心之感。張公達那根日式標準型冰斧配合名牌鞋底登山鞋 , 就俐落多了。

過三五零零峰後 , 稜線向右延伸 , 與大劍山的高肩稜脊接上, 落差五十 公尺 , 這塊冰蝕地形因有香青及杜鵑,一路上去給人較大的安全感。
大劍山〈三五九三 M〉 前後有兩山頭 , 後方那個才是。我倆在十時抵峰頂 , 有一顆三等基石座落頂端 , 基石旁圍著三個石盾 , 岩面上有台南市登山會楊南郡與蔡壽榮兩位前輩紅漆留名。

張公遠看著大雪山時 , 我不禁的想起過去。背負碩大無比的日式帆布背包 , 跟丁先生在上面奔馳的豪情。目前這種配備精良的裝備來比 , 登山方式已有極大的改善。

由大劍山下到東南方主稜接上的鞍部 , 是由逆掩岩棧的懸崖及滑動的碎石坡構成 , 但箭竹坡很快的接上鞍部 , 即使如此其落差竟達四百公尺 !

我們在融雪匯成的水池邊午餐時 , 陽光、正懶懶的流過 。劍山以北的稜線充滿了陷阱 , 當然這時是絕想不到的。

布夫奇寒山(三二八零M )前後皆為箭竹坡 , 面積之大相信是雪山山脈中最大之一(伊澤山附近顯然也是 ) 。抵鞍部後有清晰小徑。布山無特出面貌 , 自油婆蘭山可以詳細觀察佳陽山拖下的傳統登山道 , 在頂旁發現了翠地以來第一個路標 , 其紀念性較辨路用為大。

在布山所接上的稜線中段 , 有一相當大的水池。

在第二個山頭(3300 M)前遭到許多判斷上的錯誤 , 山羊的腳跡幾次引入斷崖邊緣 , 一再爬上爬下 , 斗大的汗珠夾背而下。

大致上此後皆以稜脊為妥捷路徑 , 此外都是單斜脊的露岩與斷層崖 , 但兩峰間都為箭竹密生的鞍部。

第三個山頭上密生了高山杜鵲與冷杉孤林 , 底面只有腐蝕層 , 這些高山杜鵑長得跟喬木那般高大。佳陽山那面巨大標幟時時閃入眼簾。

下陡崖上的密竹林 , 實在整人, 在三一六九峰上 , 準備第二次露宿。此時晚霞淒豔的佈上一層血紅的天幕 , 亂雲由谷中高昂的捲起 , 直沖雲霄 , 接著稀稀落落的下起冰雹。

兩人費了相當力氣砍了幾根小樹幹來架營 , 兩件雨衣作為天幕遮蓋 , 我帶來 一支雨傘也用上了。看模樣還是個頂舒適的「窩」呢 ?

張公達已經累得不成樣了 , 呼呼大睡起來。我一面煮飯 , 一面看天際的變化 , 聽松濤一會兒強烈 , 一會兒又沒動靜 。梨山的燈火刺花花的在黑夜中閃耀,卻好比天涯海角般遙不可及。

我沒帶錶,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 把茶喝完 , 嚼起花生時 , 不意抬頭一看 , 有幾顆寒星呢 ! 這一陣子 , 顯然是雲消霧散了 , 感謝老天的仁慈。




二月十一日 晴

坎呵地形因積雪愈見難行 , 因此前進得非常慢 , 一路上心裡直打量著 , 明日即使不去劍山,( 不可能不去的一座山 ),也可能還回不到文明世界 !

我看到佳陽山這一段岩稜不像是冰蝕後的「鰭背山脊」 ,實在就是逆掩斷層遭風化後的原態 , 表面較鬆軟的土質或附著的岩塊、石礫隨雨水及風化而流失,露出了節理明晰的單斜脊, 其橫斷面也就很清楚了。

仍在退後的脊背 , 多數由高山灌木叢加以鞏固 , 其實不盡然 , 這些灌木叢的根部很迅速的擴張及深入 , 促使基本風化作用加速岩層破裂。應付此環境有二項應注意,偽裝的枯木質地 , 及多少有點不牢的岩塊。

雪地上印出了深淺、大小不一的獸類腳印 , 顯然為數很多的山羊、水鹿在此尋找嫩車。翠池出發以後 , 沿途懸崖峭壁 , 或樹林下的山腰窪地 , 甚至屹屹險峻的岩稜上都有牠們的綜跡 ;足跡明顯的印在雪地上,尤其自油婆蘭至佳陽山這
段稜線 , 那種擁擠的情形 , 真是「摩肩接踵」「車水馬龍 」盛況了。

佳陽山的風貌有資格與大雪山分庭抗禮 , 前者是「俊」 後者則是「秀」,此行最主要目標---劍山 , 近在眼前。

自最低鞍部,一口氣爬到佳陽山頂 , 不是暢飲水壺中冰冷的水,也顧不得填上那可以繼讀活動的食糧 , 而是認認真真的迎著這個廣大的世界 , 貪婪的品吸永遠可以辨別的氣息 , 回憶著那跨上頂部的最後一剎那 , 我感覺到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認識自己。

廿世紀中葉 , 偉大的探險家斯文赫定 , 在西藏北方,新疆的南部,和闐河上流探險時 , 曾以「天賜湖」一詞來感謝上蒼的仁慈 , 否則他必難完成其最後的歷程。渺小的我則將何以藉此軟弱的血肉之軀 , 獻大地於萬分之一 ! 如果這一天來到 , 我必不會吝惜。

下午一時半 , 我的伙伴上來了 , 同時也決定不去劍山 , 雖然她是那麼接近 , 可是最主要的一件事在現實世界中呈現 , 實在是多麼難以選擇的決定。
雲層增厚,氣候已開始變化,沒理由跟大自然作對,三七二十一走為上策。兩人有默契的大大補充了一頓,準備一路下衝。

打著手電筒摸黑 , 一路數著滿天星斗 ,自佳陽山過大失夫山 ( 一九七六 M) 到大甲溪底 , 佳陽部落及公路上已是燈火閃耀多時 。九點才摸到「流籠」渡口 , 澎湃的溪流燃起了我們的歸心 , 但是夜已夠深 , 發現流籠被卡住在河中央 , 無奈的被迫宿溪底河床。

次晨,渡溪的流籠仍然不能作用,兩人只好冒險相互確保涉溪,登上對岸。
大甲溪流水又強又急,單獨涉溪不保險,臨機一動,我倆相互兩手抓在對方肩上,以四腳跨步,一小步一小步橫移,腳上穿上登山鞋增加駐留力,加上大背包增加的重量,於是戰戰兢兢的強渡大甲溪。



參考:
三月到四月可能是這條路線最成氣候的季節 , 總還有積雪,不愁沒水苦旱。
上下大劍山是不是尚有其他通路 , 這次沒詳細看他東南垂下的稜線 , 可能有路但已被長得夠快的灌木叢掩蓋了 , 我們是採其南壁的陡坡強下 , 前人也似如此。

佳陽山到三一六九峰之間地形陡峭 , 不是可供設營的地方。
佳陽部落 , 將會受達見水壩建成後影響 , 一旦開始聚水,這條入口也許須轉
移。

由劍山拖下的大木山、 ( 二八 O 八 M 〉稜線是不是可以攀登或越過 , 相信得再觀察一個時期。因為他的西南面有達五百公尺 , 近七十度的懸崖。在解釋「白狗大山」的脈勢歸屬時 , 根據這個斷崖的形成比較具有意義,在地質演變上 , 白狗大山與雪山地壘的關係比與脊樑山脈較為密切 , 林丈安先生憑目前的地形判斷為西合歡山一個支脈也像沒錯。不過 , 據了解 , 白狗大山乃雪山地壘的一部份 , 受地質變動及大甲溪主流的切割 ,而隔離成另一個獨立部份。

翠池旁的香杉林似乎動刀太多了 , 愛好這些「巨靈」者必須提出嚴重的抗議。我們在斷崖邊緣 , 翠池下方選擇了一塊平坦地掘了一個坑 , 算是「公共廁所」 希望這塊地方受登山者歡迎 ...

品田 池有 1973

七家灣溪
池有山

品田山


品田山頂




雪山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