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6日

哦 ! 蓮中寶 !


21 馬浪禁殿

今天我們即將進入期盼已久的「馬浪」(Manang), 因此乘人格外興奮。
在皮桑村外一個箭步之遙的小山崗上 ,自昨日中午在布爾丹便一道同行的一對以色列夫婦正背對著金陽趕上來 ,前面一隻黑褐色的土狗畏縮的在前面引路。
皮桑村對面高七千九百三十七公尺的安娜普那第二峰, 峰頂迎著晨曦披上一道無比炫耀的金光。與第四峰形成的巨大冰河好像就要溢出山谷 ,衝到道上來。
道旁矗立著一排矮牆所築的「瑪尼石牆」。
還環顧四周,雄奇無比,我們站在這個地方游目山容,足足有一個小時之久才開始今天的行程。
這一排「瑪尼石牆」是歷來所見最長、堆積祈禱石也最多。由頭至尾足足有一百公尺 ,每隔二十公尺左右便有一座「佛塔」。祈禱石」大小不齊 ,從長寬十公分到上百公分都有,材料就地取材,都是變質岩或頁岩, 在平滑面陰刻上祈禱文,也有浮雕,手藝參差不一 。
這些暴露在雪峰之下的祈禱石都是旅人或佛教徒親手刻上去的 ,然後遠遠揹來 ,虔誠的立在石牆之上。
祈禱石上最常見的梵文「阿彌!嗎呢! 唄噠昧嘸呹 ! 」
這一句祝福平安的祈禱詞相當我國佛教徒常唸的「阿彌陀佛 ! 」
一九二年 , 一名到喀什米爾拉達克旅行的美國地理作家為這句祈禱詞的真義請教過大喇嘛 ,我在馬浪村露宿屋頂的晚上, 藉著手電筒把它翻譯出來,

「我祈求宇宙之先驗及道理 ,
使我能從蓮中深處--喚醒良知之源,
放出珠寶光輝不朽之心靈,
然後 , 我願以欣悅的心情
忍受一切桎梏的束縛來穫得自由自在。」

如果把這句祈禱文直譯的意思是:

「哦 ! 蓮中寶 ! 」
哦! 表示歡呼崇仰之意。






途中 , 我們首度看見了祖魯西峰東南面像金字塔般的山容。這是出發以來首次接觸到這座目標山峰。
幾乎花了一個半小時才爬上皮桑西方一道高的山隘,這道隘口高約三千七百公尺,是安娜普那第四峰向北懸降的陵尾。
隘口之上蟄立著一座佛塔,上頭以松幹插著祈禱旗,已經螁去經文的白色旗子迎風嘶嘶作響。四人一排站上隘口, 回望皮桑青翠谷地 ,轉過身來便是夢昧已久的喜馬拉雅禁殿 ---「馬浪」(Manag)。
地形上 , 皮桑與馬浪這兩個封閉的山谷呈現一幅有趣的對照。僅隔著這一道狹窄的山脊 ,景觀便判然有別,顯然馬浪山谷比較乾燥 ,高大的喜馬拉雅縱木已經不見了 , 代之以僅能吸妝到少量雪水的松柏。這些在以前的行程中長得異常高大的松、柏 越過這一道隘口後 ,有些松柏卻如灌木般低矮 , 樣子十分怪異。
馬斯揚地河以出人意料平緩的流速在平坦切過的河床上與皮桑山谷連接起來。
馬浪是安娜普魯那山系當中最深入、最為封閉的一處山谷。這一座山谷很像是一座巨大無比浴缸 ,站在上端 ,很清楚可以發現河谷的四個方向都被冰河雪峰所圍。東南邊是安娜普魯那山系所形成的大障壁 , 北方隔著祖魯山系與西藏高原連接 ,西邊天際則被提力卓山的冰河封住。
在地圖上以為馬浪是一個在巍巍雪峰夾峙之下 ,僅僅突出於山脊之上的一處小村落 ,然而走入谷地後 ,很驚訝的發現 ,這是一處整平過平坦的谷地 , 最平坦的地方寬達二公里。竟然已造好一能長約八百公尺的飛機跑道。
馬浪河谷平均海拔約三千三百公尺。
進入馬浪只有二條路 , 一條是從卡利河上源的「糾姆參」翻越「德龍隘口」。這條路只需三天便可到達 , 但須爬升三千公尺的巨大高度 ,在冬天或雪融季節 ,因積雪過深無法攀越。另外一條路是溯馬斯揚地河而上 ,最短需時九天。這條路便是我們一行此次行採用的途徑 ,除此之外 , 已沒有一條安全的路徑可以進入馬浪。
看見馬浪似乎已把過去的疲憊全部拋在腦後 ,自敦瑞出發以來的第九天 ,即四月六日早上十點鐘 ,懷著敬畏、激動的心情,四人堂然走下隘口進入馬浪禁殿。





22 走在馬浪河谷上

這座隔開皮桑與馬浪河谷的隘口稱為「吉耶鹿」 (Gyaru)站在吉耶鹿隘口上 , 你可以清楚的發現 , 兩道河谷一小一大 , 如兩座澡盆,馬浪顯然是一座長約四十公里 , 寬達八公里的大澡盆, 比皮桑河谷約大上五倍。
河谷底部出奇的平坦,憑目測 , 從隘口底下至馬浪村的距離二十公里內,拔高不會超過一百五十公尺。這幅巨觀讓我們見識到的喜瑪拉雅造山巧妙的傑作。河谷中央 ,馬斯揚地河如一條巨蟒慵懶的流過。
因此 , 四月六日 , 在平坦谷底上最初幾個小時的旅行 ,使我們多日來飽受壓力的心情幾乎消散殆盡 ,到最後 ,竟然有點懶散。
遠古時代 , 馬浪及皮桑兩山谷均曾浸在好幾百公尺深的平靜湖水裹 , 當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進行的時候 , 湖底連同四周的高山便繼續被抬高 , 最後湖水溢過最低的部位流出, 經過無數年之後 , 這道切口被流水切割成一道深溝。當湖水流光之後 , 平坦的湖底地形便暴露出來。
或許又經過長年雪融風蝕交替 ,湖底表層的細泥沉積物盡除 , 最後便只剩下現在這幅最初沉落在湖底的砂石層。
懷著遊戲的心情來觀察 , 毋寧是十分組淺的。不管是否正確 ,走在高原上的河谷 ,或者說河谷上的高原都可以 ,確實是一項十分奇妙的經驗。
最初 , 我們踏在仍積有冬雪的谷地 ,四處遍生的松及柏,一行沿著旅人長久踏過的足跡 ,直接從林間穿過。
一小時後 ,遇到一支馬隊,老遠便可聽到策馬急嘶的聲音 ,我注意看著為首一人 ,騎在矮小的馬上 ,揮鞭急奔而來 ,不多久 ,無數馬蹄震擊雷動的聲音傳來,突然在前頭一個急轉 ,往林中竄去 ,隨後一聲呼喝 , 十來匹馬便分散開去, 各自去尋找林下的青草。










這種矮小健壯的馬 ,可能是成吉思汗建立其龐大帝國時所留下的 ,或許本來是一種野馬, 後來加以馴服。在行程中 ,為了好記, 一律稱這馬種為 「馬浪馬」 ,但是看牠撒腿奔跑 , 卻是第一次。這一陣騷動並沒有影響我們的前進 ,此後又恢復一片平靜。
當然左邊的冰河經常發生雪崩的巨響 , 這些偶然的雪崩, 在我們看起來 , 由於習以為常 , 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個驚嘆號。當然 ,如果你太靠近它 ,那又是另一回事。
雪融的季節到了 , 低窪處一灘灘水淺、泛綠的小湖泊 , 我們還未走近 , 便驚起一群群水鳥。小湖泊極多 ,湖邊總是有不知那兒來的馬在低頭吃草 ,尼伯爾人稱這種小湖為「波哈利」 ' 藏人稱為「tso」
柏樹在空曠的地方總是長得怪異有趣 , 這種柏的形態像極了玉山香青。
愈靠近山腳下 , 松柏長得愈高壯、梃拔 ,樹型十分美麗 , 完全拜賜於地下的水源。這種跡象 ,我們昨日在皮桑谷地看得格外清楚。現在我們只消比較那些樹葉飽碩的形狀 ,便知道地下必然藏著十分豐富的水份。
但是一般來說 ,除了由雪融所匯成小溪的兩旁尚可見到茵茵綠草之外 ,其餘的土地都是十分乾枯。
褐灰色的土丘後面突然冒出幾戶人家 , 這座被小溪所包圍的迷你村中 ,竟然有小販擺著傳統手工藝品的地攤 ,這是隔著最近有二百公里到波克哈拉路上 ,同時必須走上一個星期的時問才能再遇到的怪事 ,為了這點 ,我破例買了一副銀樣手環 , 五十盧比。後來汪糾補充了一句 ,像這種手環全都是從加德滿都千里迢迢帶來的
路上佛塔出現的次數逐漸增加 , 造形上格外講究手藝與高度。這是我們即將遇到擁有高度文明民族的象徵。
從皮桑出發以來 , 大隊很明顯的放開來,張銘隆、林欽榮兩人押著挑夫領先隊伍走的老遠,我們的沙達章布忽前忽後 ,似乎已完全忘記了之前善盡尖兵的角色 ,至於雪巴汪糾始終緊緊跟著我不放 , 不知為什麼。
一路平坦,而且沒有任何危險的顧忌 ,看到馬浪河谷後 , 每個人似乎都大大反常。總之 , 早上的隊伍可說散亂到極點。一直到達安娜普那第三峰與第四峰所包圍的大冰河之下 , 我們首次充滿了新奇經驗的馬斯揚地上源馬浪河谷的旅行 , 到達了最高潮的地步。



















23 安娜普納大山壁下

下吉耶鹿隘口後 ,我們都是走在安娜普魯那第Ⅱ峰、第Ⅳ峰及第Ⅲ峰的裙下 , 換句話說 ,即是這三座巨峰北方一線上。這三座巨峰的雪原及冰河好像一面巨大的明鏡 ,反射回來的光線極為刺眼 ,也使谷地上格外鮮明。
加上馬浪村對面的康加普魯那峰 ( Gangapurna)以及冰河圓丘峰(Glacier Dome) 、洛克諾和峰( Roc Noir), 然後向西延伸的提力卓峰( Tilitso Peak), 這些七千公尺級雪峰構成一系列長逾百公里安娜普魯那山系最北方的大障壁。這些山峰 ,我們這一路的旅行日子當中, 可以從側面 , 正面而至背後種種不同的角度來觀察。
絕對高度形成的巨觀 , 沒有人不為之折服的。絕對高度所引起的氣候變化 , 使得地形隨之變異 ,予人印象同樣深刻。
這一排高過北方河谷四千去尺以上的大障壁顯然都把所有的濕氣圍擋在外圍進不來。所有可能被風帶進來的最貴重資源--水 ,在南方便已全部吸乾殆盡了。
每年這片谷地得到的甘霖十分有限 , 因此住在這種絕對高度限制之下 , 產生了馬浪谷地類似沙漠的景觀。可以這麼說 , 馬斯揚地河最上源流過的馬浪河谷便是印度洋季風北上最後的界限了。馬浪河谷在我們此行中的地位如果可以評估的話 ,那麼馬浪河谷便是 : 這一條注入印度恆河 , 流經馬那斯鹿、安娜普魯那兩大山系 , 並延長約一百公里 , 流經祖魯山系南方 !! 我們此行走過九天的馬斯揚地河最上一源 , 最後的乾燥山谷。
由大障壁所影響的氣候變化和居民生活習慣還會影響我們旅程的最後部分 , 也就是一星期後我們必將走進的卡利康連基河上游的半沙漠地區。這塊橫跨兩大山系地區也是具有副西藏高原景觀與半沙漠尼泊爾境內地形上與氣候上最極端對立的地區。











走在這片大障璧的北方,我已不再羨慕那首次進入這處禁殿的外人。
與大障壁上的雪峰成強烈對比的皮桑峰 , 位在皮桑谷地後方 , 超越隘口之上是金字塔優美的山容。
比起正對面近八千公尺的安娜普魯那第Ⅱ峰, 在這片谷地當中 , 皮桑峰只能算是小老弟 ,然而那自溪底便仰角拔高 ,獨立完整的尖錐山形 , 由距離十公里之外望去 , 予人不是偉大的印象 , 而是謙和可親的感受。
我與謝兩人走走停停 , 到了「馬浪機場」時 , 張銘隆已早到了一個多小時 , 午餐也料理好上桌。機場是利用河谷上平坦地形所建造 ,長約八百公尺的跑道與河谷走向平行。我在翻越隘口時便聽到上空嗡嗡飛機飛過的聲音 ,可能便是每週一次來往的例行班機。 .
馬浪機場比昆布山區魯克拉機場大好倍 ,但是飛往的旅客絕少 ,不成比例。到馬浪搭飛機必須預先便包好整架飛機 ,否則很難說在那一天飛來又剛好有座位可搭。
機場附近稱為「翁德」 ( Ongde),已有新建的客棧與茶屋, 路旁設有檢查站 ,但是卻看不到半個人影。等到走進檢查哨用石塊重疊的屋頂下 ,從機場前面的房屋才跑出一名穿綠色制服的警員。
兩名美國人從馬浪走過機場 ,打算回加德滿都。一男一女 , 都被雪地反射的陽光烤焦了臉 ,女郎的臉上用一塊白布密罩著 , 掛著太陽眼鏡 , 形態十分怪異有趣
他們兩人翻過「德龍隘口」過來 ,雪深及腰 , 路又長又難走 , 臨走前提醒我們耍提防炙烈的太陽輻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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