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25日

王國祕境


36 馬發王國

四月十八日清晨 , 我們把腳傷難行的謝伯宗留在糾姆參機場等飛機, 一有座位他便直接飛回加德滿都 ,其餘的三人繼續未完的旅程。
事實上,如有機位,其餘三人也會上機, 誰能放棄從上空一覽喜瑪拉雅的良機呢。
交涉結果是,一個人的機位的機會有,四個人就微乎其微,眼看離境的限期逼近,我們三人與雪巴不敢多想,選擇隔日就啟程上道了。
今早出發時 ,我們整個行程進度上足足落後了兩天 , 這是攀登祖魯西峰時多用去兩天的緣故。因此從糾姆參回波克哈拉最後七天的行程,眾人必須在五天完成。
昨晚與章布會同把行程重新安排如下 ..
第一天糾姆參---立德
第二天立德---斯克哈
第三天斯克哈---烏累里
第四天烏累里---烏姆勒
第五天烏姆勒---波克哈拉

這段行程的中間部份,有幾天過於高估我們的腳力, 但到最後一天倒是按照排定完成。
一走出糾姆參村後到尼基利北峰的北璧,雪花花直瀉谷底,由谷底接上一排積雪的鞍部 ,便是另一條通往馬浪的隘口 ,隘口高五千公尺,冰河縱橫 , 積雪深厚 , 一年四季很少人走過 , 只有遠征隊爬「提力卓山」時才會經過。
從溪底望上這一排高過七千公尺的雪峰 , 與在馬浪所見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一個小時後 , 一行魚貫步入「馬發」的石板道中。我們首先去拜訪這個王國國王的弟弟。



謝伯宗去年到加德滿都 , 經人介紹認識這名「帕克定」皇族,一路上經他不斷提起 ,大家好像已熟悉到不需介紹便能辨認的地步。邊巴、旁布、汪糾三人也認識這名握有實權的皇族, 因為他們每到道拉吉利峰,泰半由帕克定來組織當地的挑夫 , 並且儘可能供應新鮮的糧食。這些工作如果換在其他地方 ,也許會被人當作有利可圖搶著去爭取 , 但是馬發的村民卻意外的不顧意去賺這種苦力錢 ,這時候帕克定便出來號召村民。
據說他的家裡擁有此間唯一的一台小型發電機 , 這台發電機便是遠征隊結束探險後贈送他。
在糾姆參開設的「NEW OM`S HOME」旅館也屬於他的。在馬發村中也有相同名稱的一家客棧。可見他不但相當有權力 ,也很富有。
街道旁,我們找到有一排雕花得十分精美木窗的房子,那就是帕克定的家。女主人 ,也是帕克定的夫人引大家進去就座。我們進去喝了杯奶茶 , 便趕緊準備上路。從女主人口中得知 , 帕克定現在在加德滿都 , 要幾天後才會回來,果我們要等他的話 ,便在家裹住下來。
這是極大的誘惑 ,如果能在這個傳說中 ,是全尼泊爾境內治理得最有條有理的王國內好好待上一天 ,一定有許多未為外人所知的典故可以挖掘。每個人心理都想留下 , 然而 , 喝完第二杯奶茶 ,是上路的時到了。最後我把圍在頸上的一條紅巾送給女主人 ,然後又留下幾張合照 ,才結束首次拜訪王國家族的新奇經驗。
回國後 ,獲知謝伯宗興帕克定意外地在波克哈拉會面 ,當他取出帕克定的照片給我看峙 ,我又憶起馬發街道上一塵不染 ,以及工整、精美的建築與雕刻。
馬發的街道最乾淨 ,建築物也沒有破敗損毀, 甚至到了加德滿都我還可以聽到當地人由衷的讚美馬發王國。





37 白山黑水

從木地那斯下到卡利康達基河之後 , 我便一再發現卡利康達基河的上源原為一座寬廣湖泊的種種證據。我們今天所走過的路段 ,原為地質史上第三紀中期到第四紀前期 ,也就是約一百萬年以前 , 原為「塔克瑪魯湖」湖底。這個湖顯然比馬浪還大上無數倍 ,祂被當時尚未隆起的喜馬拉雅山主脊所隔絕 ,而卡利康達基河發源於現在喜馬拉雅山的南麓。第四紀初期,喜馬拉雅山北側整個隆起 , 因而使喜馬拉雅山脈主陵附近陡峭 ,卡利康達基河便朝源頭侵蝕 ,最後終於分割了塔克馬魯湖的分水嶺 , 湖泊便因而消失。
此後 , 喜馬拉雅山仍繼續上升 , 因而不但河床極為寬廣 ,最寬達三公里 ,而且還產生了位於道拉吉利和安娜普魯那兩山系間深達四干五百公尺的峽谷。
四月十八日 ,從糾姆參經馬發、吐庫奇、拉穹,一直到今晚住宿地卡羅帕尼 ( Kalopani), 一起隔著遙遠的對岸 , 抬頭又是森冷高懸的雪峰 , 若非拿數字來比較, 渺小的人類實在無法感覺這一條被稱為世界最深河谷的奧妙。
從木地那斯出發 , 兩天來己看到道拉吉利峰的東北脊、東壁及東南壁冰河以上的三種角度。這座高達八一六七公尺 , 位居世界第六高霧 , 可就是章布與汪糾兩人最為熟悉的巨山 , 章布有五次攻防的記錄 ,汪糾有三次,兩人的運氣都不佳, 每一次都是逼臨登頂的最後階段 , 不是氣候惡劣 ,便是事故連連而敗退下來。







在卡羅帕尼附近立有他們伙伴的墓碑 ,說起來 ,兩人雖然尚未嘗到登臨八千公尺的滋味 ,但能保存生命到現在卻是幸運的。
我們在木地那斯居高望遠 ,道拉吉利峰一派尊貴而高潔, 但是到了她的東南方時 ,便需仰頭忍受其流向東南長而破碎的冰河 , 峰頭只見狹小的一角 , 一直到退後又隔半天行喔 , 才又發現那光滑、陡峭的冰面 , 從山頂直瀉雪原上。
「道拉吉利」 (Dhaulagiri) 之名得自梵語「得瓦那加利」 (Devanagari)而來 ; 縮寫字「達瓦拉」意為「白」 ,「吉利」為「山」的意思 , 因此稱為「白山」,「白山」在一八一 零年被西人發現 , 當時被認為是世界最高峰。
雖然今天我們已知道「白山」不是世界最高峰,卻是登山家最早探險的一座八千公尺巨峰。然而 ,其異常危險的封閉雪山 ,經過不斷的冒險探查 ,直到 1960年才被瑞士遠征隊所征服。是喜馬拉雅山十四座八千公尺以上巨峰最後被征服的山峰 , 可見此山之難。
去年(1980年)有一隊四人組成的山隊 ,卻從東壁之下, 拔高四千公尺 , 僅在途中設兩頂簡便營帳便分別上頂。這項既勇猛又快速的登峰令人不可思議, 這項被稱為「阿爾卑斯登山方法」的快速登峰方式 , 也令人對道拉吉利峰有新的評價。
章布對道拉吉利峰確實很熟 ,沿途便指出至少有四處 ,到各個不同方向基地營的登山口。我還能記得他指著河床上一處說 ..

「那裡本來有一座村莊 , 十二年前 , 一場大雪崩全部都掃光了。」

在一個松林密佈的山坳中突然停下來說 : 「這一條路便是一九七八年法國隊的路。」
今天的隊伍又回復到進入馬浪河谷時散漫不堪的情形 , 同時也撐起了傘 , 因為已下到喜馬拉雅山主脊以南迎風面上。如果扣除途中少數上下坡 ,從糾姆參下到卡羅帕尼僅降低二百公尺。不過植物生長情況已從半沙漠回復到喜馬拉雅縱木、松、柏繁茂的溫帶景觀。
巨大而長的瀑布由於下雨水量格外的可觀。高過四千公尺的岩肌上則佈滿了新雪, 一到傍晚整座山區便籠罩在迷濛的輕紗當中。
晚上我們找到具有尼泊爾傳統建築的客棧投宿 ,白石刷上的石牆 , 與紅土粉刷過的門扉成強烈對比。屋聞以石片覆瓦 ,因雨水浸過而呈暗綠色 , 十分簡樸亮潔。
張銘隆的情況似乎還不錯 , 我總覺得這下半段是硬拖著他們走的。
「卡羅帕尼」的發音 , 即取卡利河流至此呈現灰濁的「黑水」之意。 '









38 最後的旅程

章布的心顯然已經飛回他新婚的妻子身旁。我在第一天便知道章布與邊巴人都剛結婚 , 但是從昨日開始那種失魂落魄的神態 ,實在不像是一名有極高專業尊嚴的雪巴嚮導,有時不知藏在那間茶屋裏喝嗆酒 ,過了許久 ,才看他倉倉皇皇 ,面露微醺的趕上來。 :當然 , 這些偶爾失態一點都不影響我對他在山上所表現的深刻印象。其中只有邊巴 , 才是我見過最頑皮的雪巴。
我們的行程又落後了一個村。但是第二天早上 , 四月十九日七點鐘隊伍開拔時 ,我們清楚見到了昨日始終被陰雨所籠罩的道拉吉利與其鄰旁的杜庫奇峰。
越過一排黑色縱木林 , 只見杜庫奇峰平坦的山麓 , 以及道拉吉利峰騰龍飛升的東南脊 , 映在一片金黃色的晨光。
吐庫奇峰高僅六九二零公尺 , 但是她的山名與山容十分出眾 , 「杜庫」為「穀」的意思 ,「奇」,平坦之地 , 合起來就是「晒殼場」。山名相當悅耳 , 但是眼前所見卻是破碎不堪的南面冰河 , 令人望之生畏。
昨晚僅到達卡羅帕尼就打住是歪打正著的一步棋。今早我們才又能看見安娜普魯那第一峰, 以及一路由北至南到達尼基利山系最末的尼基利南峰的亮麗南壁。
從卡羅帕尼走過一小時後 , 下一段陡坡 , 抵吊橋旁的「立德」 (Lete ) 。
今早這一段行程 , 各路健行者壅塞躑躅,要相互錯步才有辦法保持暢通 , 為什麼呢 ?
因為在這裡分別可以看到兩座八千公尺的山峰 , 以及體驗身臨世界最深河谷之中的感覺。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擠在一小塊台地上 , 爭取最佳欣賞角度 , 一直到我們開始下山 , 完全看不到這兩座山時,隊伍才叉紛紛恢復正常。
從北方看安娜普魯那第一峰得到的是尖銳傲世的印象 , 到了她的西南方 , 便換上一幅三個尖立的鋒頭所形成的連峰。從立德走向右峰的山道時 ,也可以發現那條在一九五零年最先被探察往基地營的入山口,這道入山口 , 被尼基利南峰的南壁所夾峙 ,尾端突出一塊河階台地 , 上面一片片綠油油的麥田。
「安娜普那」 (Annapurna), 有「生命之源」及「豐收女神」意思。她在一九五零年首次被人類征服 , 也是八千公尺山峰中最先攻克的一座。此外對女性登山者而言 ,此山也是她們獨立爭取攻下的第一座八千公尺山峰。 ,直到一九七八年 , 已有完成第五登的記錄 , 去年又有單獨攀登記錄 , 可惜未能成功。
安娜普魯那第一峰 , 位居我們一行環繞300多公里安娜普魯那山群的軸心, 也就是自敦瑞出發以來 , 沿馬斯揚地河而上 , 然後循卡利河而下 , 始終保持最近距離的八千公尺山峰。
能夠在此行的最後最近的距離內再次看見她西南面的山容 , 實有此行無憾的滿足感。總計算起來 , 整個安娜普魯那山系十座七千公尺以上的雪峰 ,我們從各種角度拍下九座的照片 ,剩下的一座是安娜普魯那南峰 , 被稱為「喀聶希」(Ganesh) 象神的雪峰, 在海拔二八九五公尺的「高拉帕尼」 (Ghorapani ) 上終於如願以償也拍到了。
最後 , 那座擁有聖山之名的魚尾峰 ( 馬加普恰峰Machapurcha ) 也在離開波克哈拉的清晨五點鐘時浮現在晨靄當中 ,好像是喜馬拉雅山賜給我們最後臨別的禮物。
全程二十五日的祖魯西峰攀登行程,因攀登日數延長了四天,最後幾天的行程,每天幾乎超過預定路程的三分之一 ,最後三天的日程是以一天半時間走完。謝伯宗與張銘隆兩人都抱病以赴 ,這樣子趕法最後終於照預定相約日程返抵國門。攀登祖魯西峰 , 貫通馬斯揚地與卡利康達基兩大河系的旅行 ,途中歷見馬那斯鹿、安娜普魯那及道拉吉利三大山系 ,總計我們四人在尼泊爾二十六天「環繞安娜普魯那山系」的旅行 , 最後終於在意外與驚喜中結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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